似乎注意到有人盯着自己，江弃抬起头看了司娆一眼。

四目相对，两个人一动不动。

不知是谁叫了一声：“鬼市神医来了。”

很快，排在队伍后面的人冲到毡房前，重新排起队伍。

突然少了一大半人，江弃并不在意，很快，他就垂下头继续给病人看诊，好像司娆根本未出现过。

司娆只能暂时按捺下胸膛中翻腾的情绪，回到毡房看诊。

她故意让薛芜见到柳叶刀法，一方面是她相信薛芜身为医者，有基本的操守，另一方面是因为她知道薛芜八成会跑去泠烟山质问师父。

她本想着，如果师父不找来，她也要找个时间去一趟泠烟山找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师父。

当她看完最后一个病人出来时，江弃也正好看完最后一个病人。

他背起药箱径直走到她面前，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你医术不错，师从何人？”

司娆四顾看了看，见鬼市还有人在，便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江弃默默点头，二人一起朝着台阶上走去，吉祥心里满是疑惑，十分不明白为何司娆见到这位戴着面具的男人，如此恭敬。

还有，一开始姑娘的反应就不同寻常。

待走到城墙边无人处，二人站在一棵巨大的老槐树下，江弃又问道：“你究竟师从何人？”

司娆看了吉祥一眼，吉祥自动退避到一侧替二人守着，司娆看向江弃，慢慢从嘴里说出一个字：“你——”

江弃眼里露出疑惑的神色：“我？”

司娆终于忍不住轻轻唤了他一声，声音哽咽：“师——父。”

江弃浑身一抖，很是嫌弃：“你别乱认师父，我可从来没有收过徒弟。”

“师父不仅精通医术，还精通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甚至于连鸟语都精通，徒儿不才……”

“打住！”江弃眼中疑惑更甚，打断了她，“你究竟是谁？”

“是我，师父……”她声音哽咽，“我是阿娆，我回来了。”

司娆根本没有打算瞒着江弃，她缓缓揭下脸上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清媚无双的面容。

江弃浑身一震，突然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很强烈。

他莫名的相信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但他分明没有收过徒弟。

望着她泛着水光，星子般的双眸，他情不自禁地喃喃唤了一声：“阿娆……”

他努力想要回忆什么，头突然开始剧烈疼痛起来，身子不由的歪了一下。

司娆下意识地去扶他：“师父，你怎么了？”

他伸手挡开她的手，声音带着一丝疲倦：“我没事。”他再度看向她，眼中迷雾重重，一字一字道，“你说你是我徒弟，我却从未收过徒弟。”

“师父现在的确未收过徒弟，半年后，你才收我为徒。”

“你的意思，你是未来人？”

“师父就当我能未卜先知吧。“

重生的秘密她从来不曾向任何人提起，哪怕萧祈，因为事情太过荒诞诡秘，连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何重生，又如何重生。

若是上天怜她上辈子过得太苦，赐她重生，那这世上芸芸众生皆苦，有的甚至比她过得还凄惨，难道都会重生？

她一直不解。

她记得师父曾经说过，这世上并非没有逆天改命的法子，只是违背天道，恐遭天谴，所以他从来没有说过，究竟是什么宗门秘法。

“未卜先知。”江弃觉得事情太过玄妙，一时接受不过来，他摇头道，“这怎么可能？”

“不管师父相不相信，徒儿有一句话要告诉师父，千万不要接近燕九章。”

江弃一怔：“你认识他？”

“对，师父，你曾经救下的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恩将仇报，毁你武功，将你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

“师父，你还不肯相信徒儿吗，那好，徒儿问你，你背上是不是有三十六道伤疤？”

江弃又是一怔，她连他背后有多少道伤疤都知道，还知道他曾经救过燕九章，这已经不能用巧合来形容了。

司娆见他神色动容，知道他已相信几分，若不是师父和燕九章老早就相识，后来燕九章又找到师父为独孤剑南医病，此生，她不想再打扰他。

她害怕，哪怕没有她的存在，燕九章依旧不会放过师父。

师父被燕九章挑断筋脉，成为废人，她为此愧疚不已。

后来，师父告诉他，燕九章对付他，不全是因为她和燕九章之间的恩怨，更因为他二人之间本来就有恩怨。

她一直以为师父是想要开解她，减轻她的罪孽感，后来细想想，燕九章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可能师父真的在无形之中得罪过他，他才痛下杀手。

所以，这辈子只要师父不再和燕九章有联系，应该就可以躲过一劫。

见江弃没有回答，她又道：“还有，你的右肩有两颗牙印，是被一个叫流年的姑娘咬伤的。”

江弃不可置信的盯着司娆：“你……连这个都知道？”

他实在无法想象，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会告诉自己如花似玉的小徒弟：“徒儿，你瞧见师父肩膀上的牙印没，是一位叫流年的姑娘咬伤的。”

他额头不由冒出几根黑线。

司娆点头“嗯”了一声，问道：“师父，这下你可以相信徒儿了吧？”

“你……让我好好想想。”

他听薛芜提起鬼市神医会柳叶刀法，还逼问他是不是收了徒弟，所以他才下山来会会这位鬼市神医，想看看这冒名徒弟究竟是何方神圣。

谁知道，还真有可能就是他的徒儿。

这件事实在太过离奇诡异，恐怕师父他老人家活过来也难以理解。

他得回去静一静，好好将这件事缕清楚。

“好吧。”

司娆重新将面具带好，因为没有镜子，她不能戴得十分贴合，江弃很自然的伸过手想要帮她戴好，手伸到半空又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