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远生微微凑到他耳边，很是为难道：“不管怎么说，我那外甥女也是官宦之家嫡女出身，而且他父亲又不在身边，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这个做舅舅的实在不好做主，还请公公回去跟王爷……”

不等他说完，杨敬笑着打断了他：“司大人的意思咱家明白，凭谢姑娘的身份做个妾室确实委屈了她，只是凭她的容貌……”

杨敬咂了一下嘴，没继续往下说。

娶妻娶德，纳妾纳色，依他的眼光，谢蓉蓉连做妾的资格都没有呢，王爷这是抬举她了。

不过拿人手短，他也不好驳了司远生的面子，话锋一转，笑着敷衍道，“你放心，咱家回去知道该怎么说，咱家这会子要赶回去复命，就先告辞了！”

司远生不好再拦他，反正他这个做舅舅的已经尽了全力，剩下的就看谢蓉蓉的造化。

杨敬一走，司远生想着春风楼新来了一个雏儿，十分美貌，赶紧寻了个借口离开。

老太太面色阴沉如铁：“娆丫头，你先退下！我有话要问蓉丫头！”

司娆看了一眼谢蓉蓉，谢蓉蓉冲着她点了点头，她方才退下。

老太太抿了一口茶，强压下怒火，很是失望道：“蓉丫头，我当真看错了你！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怎么敢……”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失望，接连说了几遍，又道，“怎么敢轻易答应做厉王妾室，亏你还是大家小姐，眼皮子竟然这样浅，我真是不明白，我这个外祖母到底哪里对你不好，缺你吃，还是缺你穿了？让你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到厉王府上赶着做人家小妾。”

她气到无以复加，咬着牙道，“你太叫我失望了，你让我的脸面往哪儿摆，又让你父亲的脸面往哪摆，消息一旦传到你父亲那里，他岂不要被你气死了？”

她在上面怒气沉沉地骂，谢蓉蓉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老太太更加生气，“我就知道，跟好学好，跟坏学坏，只是没想到你会自甘堕落到如此地步，堂堂官家嫡女竟甘愿为人妾室！”

“不关娆妹妹的事！”谢蓉蓉勇敢地抬起头，目光坚定的看着老太太，“若蓉蓉不这样说，恐怕司府将要大祸临头，蓉蓉也是没法子。”

老太太这才注意到不对，她根本没听清谢蓉蓉说什么，只是怔怔盯着她：“蓉丫头，你的脸？”

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她也说不出来，反正怪怪的，总觉得没那么好看了。

谢蓉蓉摸摸自己的脸，故作不知：“我的脸怎么了？”

她不知道老太太究竟是怎么想的，万一真有心将她送入王府，那就麻烦了，爹爹不在，现在她能相信的只有娆妹妹一人。

老太太又愣了一下，实在说不出哪里不对：“你走近些，我仔细瞧瞧。”

谢蓉蓉走近两步，老太太微微倾过身，眯起眼睛打量好半天，终于发现了问题：“你的脸色不大对。”

“兴许是这几日晚上针线活做得太晚。”

“不对，早上你来给我请安时不是这样的。”忽然，她想到什么，脸色一凝，“是不是娆丫头捣得鬼？”

谢蓉蓉摇头否认，老太太还是觉得不对劲，吩咐望春打来一盆温水让谢蓉蓉洗脸。

谢蓉蓉依言洗完脸，脸色还是没有一点改变。

老太太满脸疑惑，一时间似乎有些无法接受，颓然地往椅背上一靠，疲惫的说道：“我不管你和娆丫头捣什么鬼，我只问你一句，若厉王明儿真要将你接到厉王府为妾，你当如何？”

“蓉蓉一介弱女子，又能如何。”

若真到了那样的地步，唯有一死。

她眼里染上几分悲哀之色，“蓉蓉不敢也不能让司府和谢府受到牵连。”

老太太脸色缓和下来，无奈叹道：“我知道你是好意，只是不应该连姑娘家的体面都不要了，你这样一来，就很难再有回旋余地。”

“蓉蓉不解，事情如何回旋，难道老太太还能违抗厉王不成？”

老太太默然摇头，眼帘微垂道：“凭你的家世和人品，哪怕不能求得圣上下旨赐婚做厉王妃，也至少能做个侧妃，这样于你父亲的仕途也有所助益，就算没有助益，脸上也光辉些，蓉丫头，你忒沉不住气了。”

谢蓉蓉的心重重一落，原来老太太当真有将她送入厉王府的心思。

纵使已经心寒过一次，也忍不住再次心寒。

其实，她原本也不该奢望太多，毕竟她只是寄人篱下，不要说她只是老太太的外孙女，哪怕是亲孙女，在家族利益面前，不过都是随时可以被牺牲的棋子。

她没有再说话，老太太重重叹了一口气，“唉，事到如今，只能让你大舅舅想想法子，看看能不能说动杨公公替你美言几句。”

“不行！”司玉突然急赤白脸冲了进来，“老太太，蓉妹妹绝不能入厉王府为妾！”

老太太心里到底有些惋惜，很是无奈道：“那依玉儿你的意思，当如何？”

司玉看了一眼谢蓉蓉，坚决道：“孙儿与蓉妹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打小就立下誓愿，此生非蓉妹妹不娶，只要蓉妹妹愿意，孙儿愿立刻娶蓉妹妹为妻。”

谢蓉蓉顿时心中一震。

她气他不信任自己，气他一遇到事情就说什么化灰化烟，现在这些气突然烟消云散。

仿佛拨开云雾见天日，她等了这句话好久。

正想着，忽然听老太太沉声一喝：“胡闹！”生怕司玉真为了谢蓉蓉闹出什么事，她顿时大急，“你可知道蓉丫头已经答应做厉王妾室了？”

“什么？”司玉的脸瞬间变得煞白，他不敢相信的看向谢蓉蓉，“蓉妹妹，你当真答应了么？”

谢蓉蓉咬着唇道：“我刚才实属无奈，表哥，倘若我不入厉王府，惹恼了厉王。”她顿了一下，一字一句问道，“你当如何？”

“我……”司玉愣了一愣，咬牙道，“大不了还有一死，我和妹妹……”

“不！”谢蓉蓉摇摇头，打断了他，“我不想听到这样的话，死何其容易，只是死了之后呢，司府怎么办，我谢府又怎么办，表哥，你想过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