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娆抬头一眼，只见这少女瓜子脸，小山眉，丹凤眼，眼尾微微上挑，显得有些凌厉。

虽算不上倾国倾城，却也容色逼人。

她认得她，晋阳大长公主的孙女卫秋瓷卫乡君，是个一条道走到黑的人。

前世，她痴恋萧祈近乎偏执，听闻萧祈战死沙场，她只身赶往北梁战场寻找萧祈，被北梁军所掳，遭百人蹂躏。

她不知道那时的她是凭着怎样的信念活下来的，反正她活了下来，萧祈回来时，带着她一起回到京都。

不过，她已经疯了，谁都记不得，唯记得萧祈。

她听知知说，萧祈是在马圈里找到她的，那时的她被人用铁链锁住，几乎没有了人样。

她回来不到一个月便死了，临死前，她去见过她，也是想救她一命，见到她时，她根本不敢认她。

才二十几岁的年纪，就像六十多岁的老妇，头发花白，牙齿脱落。

她已油尽灯枯，哪怕神医华佗在世恐也回天乏术。

回光返照之际，她突然清醒，她对她说：“司娆，你终于赢了，我死后，你一定要好好照顾祈哥哥，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她将她和萧祈的手放在一起，流下最后一滴眼泪便没了生息。

直到死，她还带着执念。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嫁给了萧衍。

比起卫秋瓷至死无悔的爱，前世，她对萧祈的爱多少显得有些苍白。

想到前世种种，再见卫秋瓷时多了几分复杂难辨别的情绪。

她微微点了一下头：“是。”

卫秋瓷眼神益发凌厉：“听说你是个戏子。”

司娆忽然站了起来，直视着她的双眼，从容道：“不用听说，我小时流落在外，跟随爹娘学习唱戏，在八岁的年纪就登台表演，这又如何？”

卫秋瓷原以为她会百般辩驳，亦或羞愧得连头都抬不起，根本没想到她会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还敢用这样的眼神盯着她。

一时间，她梗住了。

好半天，才从牙齿缝里咬出两个字：“下贱！”

司念芙差点拍手叫好。

痛快！

就该这么骂。

司念珠虽也觉得痛快，但同时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羞耻感，因为司娆也是司家姑娘，被人骂下贱，司家其她姑娘的脸上也不好看。

这个司娆根本就不该来。

司念柔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司娆是跟她完全不相干的人，她端着茶杯却不喝茶，凝眉沉思着什么。

谢蓉蓉立刻站了起来：“这位姑娘，你怎能出言不逊？”

卫秋瓷两眼一横，睥睨着谢蓉蓉：“你又是谁？”

“我是她表姐。”

“哼！她是下贱戏子，身为她的姐妹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此话一出，瞬间打了所有司家姑娘的脸，司念柔，司念珠的脸色立刻僵住了，就连暗觉痛快的司念芙和王聘婷也变了脸色。

赵夫人察觉这边情况不对，正要过来将卫秋瓷劝走，就听司娆淡淡说道：“还请这位姑娘嘴下留德，我堂堂正正凭本事吃饭，挣的是干干净净的钱，哪里就下贱了？而且……”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卫秋瓷，“我瞧这位姑娘应该是个有身份的人，怎可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羞辱她人，姑娘家的教养哪里去了?”

她的声音很轻，也没有任何情绪，却给人带来一种莫名的威势感。

卫秋瓷从她小小的身躯里感受到像祖母晋阳大长公主一样的威势，她微微怔了一下，同时，心里升起更大的愤怒。

一个戏子而已！

她怕什么？

一张俏丽的脸蛋涨得通红，正要说话，忽然响起鼓掌声，随后传来一阵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哈哈，说得好！”

司娆听到这个声音，浑身一震，她转头看去，目光顿时变得柔和起来。

只见一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被众星拱月般簇拥着走来，梳着美丽可爱的双螺髻，发上缠着一圈红丝带，以两颗红珍珠点缀。

这是一种极其昂贵稀有的珍珠，又叫海螺珠，只有大凤海螺才能产出这种特别的红珍珠。

一袭红衣艳丽如火，被春风吹得翩翩起舞，映着雪白的面容泛出霞光般色彩，配上她一双灵动活泼，黑白分明的眼睛，美得像个小仙子。

司念芙瞬间觉得自己身上的妆花缎红裙相形见绌，黯然无光。

原来不仅美人是比较出来的，衣服也是比较出来的。

她顿时有了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很是后悔不该不听母亲的话，抢了司娆的衣服，否则现在无地自容的就是司娆。

小姑娘走过来，先是看了一眼司娆，然后背着双手看向卫秋瓷，笑道，“秋瓷姐姐怎么还是这般牙尖嘴利，见人就骂。”

卫秋瓷翻翻眼，呵呵冷笑：“彼此彼此。”

小姑娘撅撅嘴：“我和你可不一样，谁惹我我才骂谁，不像姐姐，逮谁骂谁。”

卫秋瓷冷哼一声：“萧知意，你不要太过分了！刚刚我可没有惹你，你为何一来就骂我？”

萧知意皱皱眉子，冷哼道：“前儿是不是你跑到太后那里告我一状，害得我差点被罚禁足。”

卫秋瓷气得脸红：“我卫秋瓷虽然讨厌你，但行事光明磊落，绝不会在背后告你黑状！”

“真不是你？”

“当然不是，我可没有闲心去告你的黑状。”

萧知意疑惑的用手敲敲太阳穴，陷入思考：“那会是谁？”

卫秋瓷冷哼道：“就凭你的所作所为，还需要有人去告你黑状吗？太后罚你禁足都是轻的。”

“你——”

“郡主，乡君，都是误会一场……”

这时，赵夫人走了过来，好好劝慰一番，又将两人各自拉开，席间才恢复一派祥和气氛。

卫秋瓷并不想来，只是她打听到今日司府姑娘要来，她想看看传说中勾搭萧祈，并引起萧祈和祝之敬之争的戏子究竟生得什么模样。

果然是狐媚子长相。

反正今天萧祈也不来，既然人已经见到，她没有必要再待下去，便寻了个借口先行离开了。

老太太和周慕雪表面含笑，心内却又气又急，若不是司娆，又怎会引出这场风波。

这丫头就是个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