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萧祈是什么时候来的，只听到有人轻轻笑了一声。

她一抬头，就看见有个身着玄衣，腰系镶金边红腰带的少年，正翘着二郎腿悠闲地斜躺在树桠上，左手抱着一柄剑，右手拿着一个酒葫芦，在喝酒。

她又羞又恼，质问他为什么要偷看，他却笑道：“在下萧祈，并非有意偷窥，若姑娘觉得在下唐突，在下也脱了衣服，给你瞧一瞧。”

想到他恶作剧般的戏谑之言，她不由地反问道：“那你一个人跑到荒郊野地作甚，你莫不是也对荒郊野地情有独钟？”

萧祈愣了一下：“你这丫头，还真是伶牙俐齿！”

“我不叫丫头，我有名字，司娆，你可以叫我阿娆。”

“阿娆……”

他将她的名字含在唇齿间念了一遍，不知怎么，竟莫名地有种熟悉感。

他疑惑地蹙起眉毛，“这个名字不错，小爷我喜欢。”

和前世一模一样的回答。

司娆再次陷入回忆。

见她又望着自己出神，萧祈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你发什么呆呢，你还没回答我，你跑到这山上到底干什么？”

“有人哄骗我，说我弟弟寻我途中被贼人绑了，我出来是想救弟弟。”

“就你？”萧祈轻嗤一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就敢单枪匹马跑到这荒郊野地来救人，幸亏你今日碰到我，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愿……”

“喂，你千万别说以身相许，小爷我可不吃这一套。”

司娆白了他一眼：“唯愿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萧公子的恩情。”

萧祈想到谢忱曾跟他说，但凡英雄救美，英雄若是美男，姑娘就会害羞地说一句以身相许，英雄若是丑男，姑娘就会说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恩情。

这小丫头是嫌他丑？

他顿时没好气道：“你是不是瞎？”

“啊？”

他气得上前一步：“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小爷我好不好看？”

“好看是好看。”司娆笑了起来，“就是太重女轻男了一些。”

“你敢说小爷是个娘娘腔？”

“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说的。”

“切。”萧祈更气，“你这丫头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我救了你，你反笑话我！”

“那你究竟想怎样？”

“来，叫一声哥哥来听听。”

司娆又白了他一眼：“去你的！”

“唉——”萧祈长叹一声，“好男不跟女斗，我不与你计较。”

说完，他姿态闲散地坐在火堆旁，拿一根树枝拨了拨火，又问道，“一会儿要不要我陪你回去，将哄骗你的人揍一顿？”

司娆看着他被火光映照的熠熠生辉的俊美容颜，忽然想到死前那一幕，他从血光中走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被囚禁在金笼里的她，心头突然涌起万千情绪。

她摇摇头：“不用，我自己能应付。”

……

一个时辰后。

暮色四合，长恩伯府。

一位妇人焦急如焚：“清辉，柔柔的伤势怎么样了？”

“柔表妹伤得很重，司娆真是太狠毒了。”

“娆丫头人呢，怎么还没找到？等找到她，我一定要活扒了她的皮！”

“娘，咳咳……二妹妹一定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怪她，女儿……咳咳……没事。”

妇人顿时泪如雨下：“柔柔，你这么善良，哪知道人心的可恶，那个死丫头打小流落在外，被一对下九流的戏子夫妇收养，从根子里就被带坏了，她竟然推你下楼，害得你身受重伤，我不会放过她！”

“娘……不怪二妹……咳咳……”

话没说完，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妇人大急：“柔柔，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清辉，你快看看柔柔怎么了？”

周清辉赶紧给司念柔搭脉，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生怕被病人听到似的，她将妇人拉出了屋外。

“表姑母，柔表妹脑部受了重伤，恐有性命之忧。”

“什么？”妇人如头顶炸响一个焦雷，面色全无，“血，娆丫头的血，快将她找来，放她的血！”

“表姑娘，我刚刚听绛雪斋的小丫头说，司娆去找她弟弟了。”

“弟弟，难道司景不在府里？”

“不是景哥儿，是沈宜，就是那两个戏子的儿子！”

妇人勃然大怒：“这个死丫头，竟还敢与下贱的戏子有来往，简直可恶透顶！清辉，你赶紧带人将那贱丫头找回来，柔柔还指着她的血救命呢！”

“是，侄儿一定亲自将那贱人……”

一语未了，忽然迎面飞来一块石子，正好打在周清辉的门牙上。

“啊——”

周清辉痛呼一声，从嘴里吐出两颗带血的门牙。

妇人和在场几个婆子丫头全都惊住了。

周清辉手中捧着两颗血淋淋的门牙，神色惊恐地盯向来人：“你这个贱人，竟敢打我！”

因为掉了两颗门牙，说话漏风。

他将门牙一扔，愤怒的冲了过来。

司娆一脚踹向他的腹部。

“砰——”

周清辉被踹飞出去，砸到凳子，狼狈的摔倒在地。

司娆冷冷盯着他：“比贱，谁都比不过刻在你心尖上的司念柔！”

周清辉五官因痛苦扭曲到一处，有血从嘴里不断流出。

妇人怒斥道：“娆丫头，你疯了吗？先推柔柔下楼，现在又打伤清辉！”

司娆不理她，径直冲到周清辉面前，一脚踏在他的胸口用力碾压了几下，疼的他像蛆虫一般在地上扭动：“放开，你放开我！”

妇人大急：“娆丫头，你干什么？来人啦！赶紧将她拉走！”

“谁敢过来！”司娆暴喝一声，“我踹断他的肠子！”

下人们都被她发疯的可怕模样吓住了，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妇人厉声道：“娆丫头，你到底想怎样？”

“周清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哄骗我说宜儿被绑架了！难道我的血对你的柔表妹没用了？”

忽然，司娆轻轻笑了一声，“哦，我知道了，其实我的血对司念柔本就没用，只不过你对她魂牵梦萦，甘愿做她的狗，被她驱使要榨干我的每一滴血，还有，今日之事，也是她指使你的吧？”

周清辉神色巨变：“没……没有……”

自打司娆被找回府后，柔表妹再也没快活过一天。

是他不忍见柔表妹因为司娆这个贱人伤心落泪，想着不如一了百了，骗司娆上山，山上不仅有猛虎，还有穷凶极恶的山匪，司娆肯定回不来。

没想到，这贱人如此命大，不仅回来了，还突然变得这般厉害！

“够了！”妇人气得要吐血，说话时几乎扯破了嗓子，“娆丫头，你怎能污蔑清辉和柔柔，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污蔑？”

司娆冷笑一声，忽然将周清辉揪了起来，一下子扒开了他的衣领。

妇人见司娆竟然扒男人衣服，连伯府当家主母的风度都忘了，厉声尖叫：“娆丫头，你怎么能扒……”

话没说完，妇人突然怔住了。

周清辉裸露的心口竟赫然纹着一个“柔”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