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一步一步靠近噬心殿，脚下台阶被她周身疯狂流转的灵力带起熊熊火焰。

这里的结界在她进来后就自动修补愈合，很明显是出自烛暄之手。

不过杜若没管它。

她既能破开这结界一次，就能破第二次。

这里的灵力场似乎感知到了入侵者，威压铺天盖地的碾下来，台阶上的一些碎石瞬间化为了粉末。

杜若的额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瞳孔深不见底。

这里有烛旭布下的阵法，能将来者轻易撕成碎片。

杜若调动所有修为撑起屏障，每一步都走的异常艰难。她周身的灵力被挤压撕扯着，灵脉在强大的压力下显得岌岌可危。

三步，两步，最后一步。

她踏上最后一节台阶，噬心殿的大门近在眼前。

威压撤去，杜若猛地呕出一口鲜血。

噬心殿大门缓缓打开，昏暗的灯光中，隐约可见一人的背影。

杜若一眼就认出这人正是王荣耀。

值得庆幸的是，殿中只有他一人，并不见烛暄的踪影。

她抬手擦掉唇角血迹，冲进殿内拉住王荣耀的手腕就往外走。

然而身后之人稳如磐石一般伫立在原地，杜若惊讶回首，却对上了男人悲恸的眼神。

“耀耀，你……”

那目光太过于陌生，以至于令杜若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眼前人根本不是她认识的那个王荣耀。

男人周身被巨大的悲哀笼罩着，他无助的望着面前女子，仿佛迷失在沙漠中的飞鸟，举头四望满目风沙。

“大佬……”

他颤抖着双唇，声调微弱的几乎无法让人辨别。

“我刚才看到……看到……”

后面的话哽咽在喉中，再也无法说出口。

到了这一步，杜若已经明白他想说什么了。

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他知道了母亲的死讯，而且这件事还是以这样的方式被残忍揭开的。

杜若将心口涌上的血沫咽下去，她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此时此刻，任何安慰之语在这个男人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我们先出去，先出去好不好……”

杜若紧紧握着他的手腕，声音中带了些乞求之意。

王荣耀仍然没动，望着她的眼神中染上了不知名的情绪。

杜若心底一沉，似乎明白了什么。她艰难开口：“烛暄和你说什么了？”

“他说，你早就知道了。”

王荣耀闭上眼，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杜若的手背上，烫的她一哆嗦。

“耀耀，你听我说……我并非有意瞒着你，只是那……那就是个幻像，也不一定就是真的！”

杜若语无伦次的说着自己都不信的理由，试图安抚王荣耀。

因为她已经能感受到对面男人灵脉中疯狂暴走的暗元素侵染之力了。

再这样下去，他很有可能被完全吞噬理智，彻底沦为烛暄的一把刀。

她指尖灵力流动，顺着王荣耀的脉腕一路蜿蜒而上，尝试着把侵染之力引到自己身上。

王荣耀似是有所感应，身边的暗元素好像平静了些许。

杜若此时只觉得自己的灵脉仿佛烧着了一般，外来的侵染之力同自己本身的力量在其中角逐，四肢百骸都剧痛无比。

她强忍着痛，努力扯出一个笑容。

“我们走吧，这里……很危险。”

王荣耀摇摇头，目光越过少女的脸颊，看向她身后。

一抹深紫色身影静静站在那里，好整以暇的看着殿中两人。

杜若注意到他的动作，转身挡在他身前，面色不善。

“烛暄，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烛暄笑得十分坦荡，“自然是让当事者知道真相啊。”

杜若深吸一口气：“那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可以让我们走了吗？”

“那你就得问问他愿不愿意了。”

杜若眉头一皱，还没明白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手中便忽然一空。

王荣耀把手腕从她手中挣脱出来了。

杜若满目震惊的回头，男人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耀耀？”

她轻唤一声，语气中带了丝迷茫。

“大佬。”王荣耀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猛地盯住杜若的眼眸。

“我同你说过的话，每一句都是真的。”他一字一句从齿间咬出，尤其是“每一句”这三个字格外沉重。

“可是你呢……”

他呢喃道。

“你看着我为了帮你隐瞒所谓的‘现代人身份’像个小丑一样忙前忙后，是不是觉得挺好玩的。”

杜若心头一滞，不由得回想起在宗门她被师兄师姐们试探时他气恼的样子。

听说当时他在门外守了一晚上。

“我……”

杜若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我本来以为，在这里能遇到一个相依为命的同伴……原来到最后，只有我是个外人。”

“原来回不去的，只有我自己。”

王荣耀自嘲的笑了笑，眼中尽是凄凉。

“那边永远不会有人等我回家了。我只能独自一人在这异世漂泊，在这个不属于我的世界挣扎。”

杜若心脏跟着抽痛，眼泪也不自觉的一直往下掉。

王荣耀看着女子泪眼婆娑的面容，下意识想替她拭去泪水。手抬起了一半，又无力的垂了下去。

“大佬你知道吗，给绝境中的人一点希望，让他牢牢的抓住救命稻草，看着他为了这一点可笑的希望做出的滑稽努力，最后再告诉他抓住的真的只是稻草而已……这种感觉，倒不如一开始就别让他看见希望。”

杜若呆呆的仰头看着他，忽然发现他其实很高，自己需要仰着脖子才能与他相视。

以前为什么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呢……

似乎是因为，他以往同自己说话的时候，永远都是弯着腰与自己平视的吧。

“我知道，我不该对你生出什么怨怼之意。只是以后的路，我们还是……不要同行了。”

王荣耀说着，周身灵力场忽然逆转。

杜若脸色突变，失声叫道：“不要——”

然而已经晚了。

面前男子眉心浮现出一朵小小的梅花印记，刹那间便被黑气抹去。

象征着恒熙宗弟子身份的印记被魔气吞噬，王荣耀自此入魔。

杜若心头大恸，血气翻涌而上直冲头脑。登时她眼前一黑，一口血雾喷出便直直向后倒了下去。

失去意识前，她好像看到了王荣耀焦急的神情。

但那应该是错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