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掏出

避无可避，索性不避。雷、风二人自负内力深厚，情急之下纷纷将双臂举过头顶，打算先将墓碑的冲力顺势化解掉再说。但他们的如意算盘终归是落了空，因为任谁也想不到，垂直下落的墓碑之上居然还站了一个人。

随着四只手掌与墓碑相交之时，一股强大雄浑的内力也随着墓碑的冲力骤然施压在他们身上。两人虽然看不到墓碑上面的情形。

但分明感受到自己的性命正在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胁。于是他们只有将浑身内力尽数使出，咬牙挺着。可即便如此，原本笔直的身体依然发生着微微的弯曲，腰间也隐有了疼痛的感觉。

雷欧和风流言此时心中均清清楚楚，只要墓碑上的人再将内力施加到墓碑上几分，他们登时就会力竭，而后被墓碑活活的压死。但庆幸的是，墓碑上的人似乎并没有马上取他们性命的意思。待他们无法动弹之后，便没有再增加一分力道。

就这样，刹那间的变故仿佛让空间静止了一般。

观霞阁正中央，雷欧、风流言、他们头上的墓碑以及墓碑上的人，静默的搭起了一个“塔”型。周围观战的人则尽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墓碑和墓碑上人惊世骇俗的轻功惊的目瞪口呆，就连雷风两人的嫡系弟子也再不敢轻举妄动，生怕稍有差池便间接害了各自师父的性命。

静止瞬间稍纵即逝，待人们回过神来，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落在了脚踩着墓碑从天而降的人身上。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全身上下被一件溢着阴森之气的宽大黑袍罩在其中，只有一双充满了阴恻鬼魅，仿佛能看到幽冥之境的鬼眼露在外面，让人不寒而栗之余，很容易浮想到来自幽冥界的黑暗使者。

在人们注视黑衣男子的当口，风流言被墓碑搅得紊乱的气息已经调顺了过来，虽然身体丝毫动弹不得，嘴上却不肯认输，狠狠的瞪了一眼不远处调节内伤的罗先，气愤道：“令狐老贼，说好公平比试，却在暗地里伏下高手伺机偷袭，简直无耻到了极点！”

见对方口出不逊，罗先刚想起身辩驳，却被一个十分古怪别扭的声音抢在了前面。

“你也配谈无耻？真是天大的笑话。”

话音一落，登时引来一片哗然，因为此言虽然出自黑衣男子，却不是从他口中发出，竟然是腹语！尽人皆知，只有内功臻于化境的人才能练腹语绝技，而江湖上这等人物早在多年前便已消声觅迹了。

黑衣男子没有理会众人惊讶、羡慕、嫉妒等诸般表情的意思，一封信件突然从他的袖口飞出，不偏不倚的落在罗先的手中。

罗先展开信件一看，脸色大变，再联想到之前发生的种种，顿时气的浑身颤抖，怒不可遏的指着风雷二人道：“你们……，你们居然与赤雪城勾结！，怪不得……，怪不得不顾自己宗门，却要……却要来……，咳咳”

话未说完，随着一阵剧烈咳嗽，又是一口鲜血喷洒出来。站在一旁的宗内众人赶忙凑到老人身前，有的喂药，有的帮老人推功疗伤……

黑衣男子一边看着正被抢救的罗先，一边对身下二人道：“见梓华五长老死了，南天势弱了，你们就一边向独孤潮丹摇尾乞怜，一边趁虚而入，伺机侵占梓华宗。真是无耻到了极点，还不跪下给令狐前辈认罪。”说完，也不等雷欧和风流言表示，便加了半分力道在墓碑之上。

原本已是强弩之末的二人，这下更加吃不消了，只觉脚下一软、双腿一麻，顿时磕膝盖触地，跪在了墓碑之下，罗先面前，神色沮丧到了极点。

经过梓华宗众人一番悉心调治，虚弱的罗先神色好转了些，但眼神中的怒意却没有半点消退。

黑衣男子道：“令狐宗主，这两个鼠辈该当如何处置？”

罗先没有立时答言，强作精神站起，踉踉跄跄走到跪着的雷欧和风流言跟前，突然发难，向两人抡起了胳膊。

观霞阁内啪啪声大作，转眼间，两人脸上各挨了十数记嘴巴。

令狐做完这切，愤怒之色已消了大半，后退两步仰天叹道：“风雷二宗，历任宗主都是光明磊落的英雄豪杰，恁就出了你们这两个贪生怕死，卖主求荣之辈？哎！”

一声扼腕长叹后，罗先恭敬的向黑衣男子拱了拱手，道：“本宗危难之际，德蒙阁下出手相助，在下感激不尽。本应徐徐报答再无他求，可这二人虽做下苟且之事，想来也是从自家门派的长远利益考虑的，如若就此殒命，南天必定大乱。可否念及南天各宗的生存大计，赏给老朽个薄面，就此饶了他们？”

黑衣男子点点头，道：“令狐宗主不愧一代豪杰，处处以南天苍生为念，在下佩服！”接着又朝墓碑下二人道：“令狐宗主以德报怨，你们还有何话说！”

风雷二人不语。黑衣男子又道：“别以为梓华宗折了长老，北风烟雪折了手臂，赤雪城便能一家独大。你们投怀送抱，独孤老怪可是欢喜的紧呢，自当充分利用你们的恐惧，同时安插人手在旁监视，独霸江湖的野心一成，你们当即便会被他弃如敝履，而你们的接任者，早在多年前独孤老怪便已选好了

“两位，我说的是不是这？”

风流言和雷欧作为一派雄主，虽然一时鬼迷心窍，但终归不是泛泛之辈，听人问起，再将过往涉及赤雪城之事一经串联，渐渐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三分怒意，剩下七分则是难掩的惭愧之色。

也恰在此时，两人顿觉紧绷的身体一松，压得他们喘不气来的墓碑，和墓碑上的人已经落在罗先的身前，正冷冷的看着他们。

在罗先和黑衣人面前，风流言羞愧的地下了头，而性情火爆的雷欧则气势汹汹的是向一侧紧走几步，探出右臂，一掌劈在了于浅季的头上。这一掌气势恢宏，力拔千钧，于浅季顿时脑上开花，脑浆四溢，死相惨不忍睹。

雷欧杀了于浅季后，来到罗先跟前，拱手高声道：“小弟受人蛊惑，好坏不知，以至于酿下大错，在此甘愿受罚，即使令狐宗主就此将在下一掌拍死，也绝无怨言。”

罗先知道此人脾气火爆，性情倒是十分耿直，微微一笑，道：“雷宗主过谦了，梓华、雷哈二宗自当无隙，休让他人钻了空子才好！”

雷欧点点头，道：“雷哈日后必当继续奉梓华宗为南天尊主，绝无二心，雷某这便引人回去，待将自家宗门整顿一番后，再单人独骑前来拜会。”

说完，雷欧又朝二人拱了拱手，引人离开了观霞阁。

雷欧行事雷厉风行，风流言却是心思缜密，所以他没有马上杀掉金明媚。黑衣男子见此，知道他心中仍有疑惑。便将他引到一旁低语了几句。众人虽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却见风流言原本阴郁的脸色变得清朗起来，仿佛一块石头落地一般。

接下来，一脸轻松的风流言向罗先告辞，叫人抬上金明媚，下山去了。

转眼间，观霞阁里只剩下梓华宗自己人和周身散发着阴森恐怖气息的黑衣男子。

大敌已退，放松下来的人们纷纷将目光落在了黑衣男子身上，脸上流露出的皆是感激和钦佩之情，当然其间也夹杂着些许对此人恐怖身手的恐惧。

不过例外总是有的，比如此时躲在一把太师椅后面浑身发抖的茕茕。既没有感激，也没有钦佩，全是恐惧。可仍是孩子的他终归是抵不过好奇心的诱惑，时不时的偷看黑衣男子几眼。

就在茕茕再次探出头来，却发现黑衣男子居然也在看着自己，一时间不知所措，愣在了那里。黑衣男子旁正要表示感激的罗先见状，脸色一沉，朝茕茕道：“没出息的娃，人都走了，还不出来见过先生！”

黑衣男子见怯生生走过来的茕茕，朝罗先道：“令狐宗主，这孩儿倒是与贵宗希长老有几分相似，莫非是……”

罗先道：“不错，正是本宗已故希长老和莫长老的后代。”

“给先生见礼了。”

茕茕颤着声上前问候，黑衣男子却仿若不闻，一双冷冰冰的鬼眼不错神瞧着他。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才收回，点了点头便不再理他。而一身冷汗的茕茕也恰好借这个机会跑到同门前辈当中。

黑衣男子对罗先道：“在下唐突而至，令狐宗主必定有诸多疑惑，可否借个清净的所在，我也有要事告宗主知晓。”

令狐宗主心领神会，告诉余人在此等候，便引着背起墓碑的黑衣男子走进了他在观霞阁的居室。

约莫半个时辰的光景，罗先精神矍铄的走出了居室，仿佛已从刚刚大损元气的酣战中恢复了过来。但黑衣男子却没了踪影。

罗先在观霞阁正中主位坐了下来，柔和的目光在身前众人脸上划过，徐徐道：“我罗先，从前任宗主手中接管梓华宗以来，已有四十余载。虽毕生致力于除尽奸逆，光大本宗。可一路走来却是事与愿违，顽疾终日缠身不说，临老又折了本宗五位惊艳绝才的长老，就连蝼蚁鼠辈也敢欺我门廷。我……我对不起梓华宗列祖列宗啊！”

也许是想起了罹难的五位长老，也许是替梓华宗的未来担忧。

说道此处，令狐老人的神色有说不尽的凄凉。一旁有人想出言相劝。

却被他拦住了，缓了缓低落的情绪，继续道：“本宗这次险些罹难，多亏高人相助才化险为夷。现在便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就在刚才，这位背背墓碑的高人已允诺作为客卿长老加入本宗，此生不在离开梓华山，保护本宗周全。”

说道此节，罗先语气中的凄凉已消了大半，而见识了此人本事的众人则纷纷露出了兴奋之色，等着宗主继续说下去。

令狐话锋一转道：“但此人终日与墓碑为伴，好清静，厌俗理。我已将梓华后山的落霞谷让与了他，并承诺本宗之人未经他允许不会踏进半步。所以大家要记住，除非本宗遇到生死攸关的事情，平时不可打扰他的清修，若真有机缘相见，称一声墓长老即可。”

听宗主提到落霞谷，众人不禁唏嘘，落霞谷其实是后山的一处坟地，里面安葬尽是些身世来历不明之人。这墓长老一身阴森之气，伴着一块墓碑，又呆在一处无名坟地。叫人不得不怀疑他真是来至幽冥界的使者。

令狐不理人们唏嘘诧异的表现，眼神径直落在了人群中一个中年男子身上，郑重其事道：“昭戈上前！”

看着跪在膝前的昭戈，罗先从怀中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牌，举过头顶，双眼微阖，十分虔诚的说道：“梓华宗历任宗主在上，三三不才，于宗主之位四十七年，未能光大门楣，有负众望，今日卸任。在宗内众弟子面前，将宗主之位传于昭戈，望列主列宗保佑我梓华宗在昭戈手中克尽险难，发扬光大！”

“昭戈，接宗主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