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来，苏津都拿燕临当朋友，她不想因达成拒绝的目的就随意欺骗他，便老实道：“我与柘渊已是前尘往事，我现下对他，并无任何想法。不过，燕临，我与他之间无论存无任何，都与你我无关。”

言下之意，她对燕临的无感，仅仅是因她对他无感。

双手捏紧，燕临弱声：“知晓了。”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苏津叹了口气，如往常扬手道别：“走了！”

“走吧。”

长空苍茫，月辉皎洁，二人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燕临向着荒山走去，似在思考什么，脑袋垂丧，肩膀微锁，每一步都迈得沉重。

分明是那样结实的背影，却意外流露出几分凄凉感，萧索单薄。

*

翌日。

凡间，末莱镇。

天气晴好，阳光广洒大地。长街上人头攒动，不少镇民行色匆匆，向着镇子西南角奔去。

那里，是苏津的住处。

约的是巳时出发，可辰时刚过半，苏津就被院中呜呜隆隆的说话声吵醒了。

她睡眼惺忪地走出去，发现院内站满了人，乌泱泱的一团。

来不及惊讶，催促奔涌而至——

“快去洗漱，我们该出发了！”

“是啊，我可等你好半天了！”

“你怎的这么懒？太阳都要晒屁股了！”

……

左一声，右一声。

生活不易，苏津叹气。

迅速洗漱一番，再迈出门槛时，她已换了套干净衣裳。

做买卖，精气神很重要。

她一次只带十人，多了，怕会管不过来。

众人齐聚，她点了点，正好十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小八，你都去了那么多次了，怎么还这么兴奋啊？”她睨着身前的男娃道。

小八咧开嘴，乳牙落了，新牙还没长全，正面露着几个洞，“妖怪，有意思！”

“各位！”苏津扬声，“站好！要启程了！”

她翻手捏了个决，霎时间，一朵白云自众人脚底生出。

“站好了，站好了！”苏津再喊，顺便恐吓道：“谁要是掉下去摔死了，我可不负责啊！”

“你就吓唬人！”小八戳穿了她。

苏津探手在小八脑门上拍了拍。

一行自末莱出发，一路向北，直奔百山。

甫一出结界，苏津便瞧见前方迎面飘来一朵相似的云。

“妖怪！有妖怪！”小八嚷嚷。

云上，立着位身裹狼皮的高大男子，定睛再瞧，那不是便宜夫君柘渊吗？

苏津紧急停下，众人皆是一个踉跄。

“啊！”小八摔得猛了些，竟歪着身子栽了下去。

“啊！”一声凄惨的惊呼似刀片，割破长空。

千钧一发之际，柘渊闪身过来，将其捞至自己的云上。

惊魂未定，小八腿一软，挨着柘渊瘫下来，嘴里念叨：“还真会摔啊！”

见小八没事，苏津安了心，拱手同柘渊道：“多谢。”

顿了顿，她咽下了剩下的话。

便宜夫君今儿穿得真威武！只是……与他的模样有几分不搭。

柘渊勾起唇，轻描淡写地说道：“为娘子效劳，是应当。”

“娘子？你是他娘子？”小八跳起来，险些又要摔，好在这次抱住了柘渊的大腿。

苏津：“……”你是来害我的吗？

镇民们纷纷问起，“阿津，你何时成亲啦？”

苏津：“……”

柘渊替她答了：“我与娘子几百年前就成了亲，只是，后遇变故，娘子于凡间重生，我们近日才得以重新相认。”

“这样啊。”

“哦~”

“原来如此。”

……

镇民们恍然大悟。

“我们还是去看妖怪吧，不要耽误功夫了！”苏津梗起脖子，招呼一声。

柘渊领着小八，踏上苏津的云，同她解释：“娘子，我是特地来陪你的。”

这一口一个“娘子”，唤得苏津憋屈。

她可以想象，往后的日子，定是要频繁遭到镇民们调侃。

唉。

可她也说不出任何斥责之词。

一是因柘渊说的的确是实话。

二是因柘渊永远都和和气气地笑看她。凡间有句老话，伸手不打笑脸人。

“大哥哥，你是什么妖怪啊？”小八仍旧抱着柘渊的大腿没撒手，现下正仰着胖嘟嘟的小脸望着他。

柘渊温柔耐心道：“我是龙。”

“龙？”

“他是龙哎！”

“居然真的有龙！”

……

凡人敬龙，果不其然，“龙”字一出，一片哗然。

众人你推我我搡你，都要往柘渊身边挤，幸好柘渊提前支起结界，保护大家安全。

“龙哥哥，你能变出你的真身给我们瞧瞧吗？之前那个狼哥哥也变过！”小八眼巴巴地望着他。

柘渊转而看苏津，“是燕临吗？”

虽然还是同样的和煦笑脸，但不知缘何，被他这么盯着，苏津背上直冒冷汗。

为何会有心虚的感觉？

没答，苏津伸手在小八脑袋上拂了一把，凶狠道：“小小年纪，就知道强人所难！”

小八撅起嘴，同苏津哼了声。

“可以。”柘渊应道。

众人翘首。

苏津心头一惊。

这位便宜夫君长相过于俊美，因面相冷峻而叫苏津常生出距离感。

瞧起来，就是个高傲的神仙。

驮人，乍一看，算不得什么，可若上纲上线，又实在是叫人颜面扫地。

按苏津所想，柘渊该是不会愿做此等事情。

可他应下了。

她侧目去看，正对上柘渊的视线。

柘渊微微一笑，“娘子可是也没见过？”

所以……是为了她才会应下吗？

苏津一时慌乱。

“呃……嗯。”她尴尬地摸了摸后脖颈。

柘渊没再说任何，只干脆利落地一跃而起，倏忽间化身飞龙。

金龙盘桓在上，金闪闪的鳞片泛着锋利的冷光，背部粗壮的脊梁如山脉连绵，从顶至尾，威严而凌厉。

龙身悠长，气魄之足，似能吞没山河。

苏津看呆了。

这……这条龙也太酷了。

这条龙居然是她的夫君？

为何突然生出些许骄傲？

“好！”

“哇——”

“太美了！”

……

众人惊叹，欢呼，鼓掌，仿佛在看街头的杂耍。

柘渊在天上绕了一圈，又用尾巴卷起小八，带他飞了会。

小八被放回来时，晕晕乎乎，奶声奶气地扯着嗓子喊：“龙哥哥，你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

显然是意兴盎然。

苏津：“……”

镇民们挨个叫唤，都想骑龙，柘渊竟也没什么脾气，伏低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