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凝哑然。

燕临说的……好像也没错。

可她还是难以控制地愤怒。强忍着，没再发火。

柘渊一步步走近，原本就难看的脸色更是可怕，恍如夏日暴雨降临前的天。

气氛万分焦灼。

咕噜。

苏津咽了口口水，暗骂自己一百遍。

祸从口出！

长吸一口气，她镇定下来，打马虎眼：“大家都是朋友，各人都有各人的想法，不管怎样，今日我们还能聚在这里，就是缘分。”

“娘子说的是。”柘渊轻声，似笑非笑地瞟了燕临一眼。

果不其然，“娘子”一出，燕临神色一顿。

因有愧疚，苏津没去纠正，只挤出笑容迎上去：“柘渊，可需我帮忙？”

“娘子若是得闲，能来帮忙那是最好不过。”

又一遍“娘子”，苏津默然：你一定是故意的。

“那我来给你打下手，长凝，你也别走了，正好在这与燕临说说话。”苏津同长凝使了个眼色。

长凝心领神会。

燕临道：“我一起去……”

“你还是在这同我聊聊吧。”长凝斜眼瞧他，指了指石凳，尔后兀自走过去坐下。

苏津同燕临笑笑，“好好聊。”

再转身，发现柘渊正盯着自己，她瞬时敛起笑意。

苏津埋头快步走近，闷声：“去做晚膳吧。”

柘渊没多说任何，只道：“嗯。”

穿过连廊，柘渊领她去了隔壁的小院。

院中建有一间房舍，烟囱高竖，是厨房，不大，很温馨。

边走，柘渊边介绍：“这里是后来建的，从前你已成神，辟谷即可，故而府上未设厨房。后来念律诞生，每日须得用餐，我便建了这间厨房，方便为念律准备餐食。”

“我在凡间家里的厨房可没有你这间大，呃……”苏津比划着，“约莫只有你这一半大。”

“娘子在凡间的家是何样的？”

听得多了，苏津逐渐习惯了“娘子”这个称呼，顺着他的话说道：“很简单的一间院子，我一个人住，倒也是宽敞。”

“一个人”，深得柘渊心意，唇角微微翘起。

苏津再道：“我很少做饭，懒得做，常去镇上的小饭馆吃饭。我呢，就带他们来百山逛逛，带他们腾云驾雾，以作报酬。凡人啊，对百山充满好奇。即使知晓我是妖，也不介意。”

“娘子，你不是妖。”迈过厨房门槛，柘渊顺势扶了苏津一下。

手搭在柘渊腕上，苏津受宠若惊，嘟囔：“跨个门槛而已，不至于。”

柘渊但笑不语。

尔今，他当真想把苏津放在掌心捧着。

“都差不多嘛，神仙，妖怪，还有他们说的那劳什子魔，又有何区别，皆是生灵，是苍茫世间的一物，不过是各自修行的法术略有不同，我觉着，该是神仙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若有来日，我能成为万物之主，可一定要把大家的这些习性改一改！”

说罢，苏津发现柘渊正眉目含笑地看着她。

她挠了挠后脑勺，声音矮了下去：“我是不是太狂妄了？”

“不狂妄，”柘渊浅声，“娘子所言极是。”

“当真？”

“嗯。天地混沌，须得肃清。仙族统领，正是缺了娘子的气魄。”

不知为何，苏津觉得，柘渊说这话时，是带着悲伤的。

木桌上摆了不少菜品，井然有序，灶台上也都干干净净。

苏津好奇地探头张望，随后问：“你们神仙也要亲自下厨吗？我还以为你们就这样那样用法术弄一弄就好。”

“其实，是我想学凡人的生活，才会用这等方式。”柘渊解释。“寻常神仙大都如你从前，不爱美食。”

“喝仙露？”

“嗯。”

“啊……”苏津咧开嘴，“那多无趣。口腹之欲，虽不可重，但若是直接砍掉，也忒没意思。”

柘渊应声，也不耽误动作，行云流水，熟稔自在，颇有大厨的风范。

闲着也是无聊，苏津走到他身边，再问：“你说你想学凡人，可凡人有什么好？凡人做什么事都须得亲力亲为，哪能像神仙这样日行千里？凡人的日子，太苦了。”

柘渊只笑笑。

苏津发现，不管她说什么，柘渊都是这副和和气气的姿态，很是……慈祥？

枯站了会，她问：“可需要我做什么？”

“娘子站在这陪我就好。”

柘渊正认真切菜，刀落，萝卜被切成一片片，整齐划一。

看起来，的确不需她做任何，柘渊一人，足够了。

可是，苏津哪能保持沉默太久？

望了会，她又问：“你为何没问我燕临之事？”

“娘子不想说就不说。”柘渊抬脸，冲苏津温柔莞尔。

这便宜夫君脾气真好。

苏津不由得凑近了些，伸着小脑袋，观摩他做菜的招式。

余光瞥着旁侧人的一举一动，柘渊唇角的笑意愈深。

将萝卜片放入盘中，他漫不经心地说道：“娘子刚刚所说的领凡人来百山游玩，是个不错的买卖。”

萝卜片倒入锅里，噼里啪啦作响。

“嗯？你也如此觉得？”苏津双眸瞪圆，与柘渊近在咫尺。

柘渊点头，“只是，若仅是带凡人四处看看，颇有些单调。”

“是啊，这个问题，我之前也思考过，却是没想到什么旁的消遣。”

“还可以遣妖怪们表演，以收取相应的报酬，如此，让妖怪们也可换些凡间的物什。凡人既是想看妖怪，当要满足他们的心愿。”

“对哦！如此一来，那些妖怪们也可做这门营生。”苏津应道。这便宜夫君的提议委实不错。

只开心了须臾，苏津便为难道：“可我不认识那些妖怪啊，之前我也只在结界之外的荒山活动，见过的妖怪甚少。”

抬眼，柘渊缓声：“娘子，我会帮你。”

“好！”

*

院中。

“你喜欢阿津？”长凝与燕临面对面，气氛凝重。

燕临没什么表情，眸子里像是藏了一口古井。“是。”

长凝微蹙眉，“我其实之前就有所察觉，没想到……”

没说下去，她敲了敲石桌，再道：“可是，阿津喜欢的是柘渊。”

“也许从前的苏津是如此，可是，现下的苏津已经重获新生，不再是从前的她了！”虽是极力克制，但燕临的声音中还是冲出极强的攻击性。

那种夹杂着野性的爱意，侵略感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