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一看阿怜流眼泪，苏津就手忙脚乱，恨不得施法将她封在结界里，眼不见为净。

可面对泪珠一颗接一颗往下掉的阿怜，阑洛却是镇定自若，接着道：“你当继续努力，下次自会成功。”

阿怜吸吸鼻子，“阑洛仙官，我知晓了。”

阿怜之后，轮到苏津，苏津抱臂而立，站姿不羁。

阑洛依旧是与对阿怜时一样的神情，一样的语气，“你这次的排名实属飞跃，一百九十六名，按照以往的分数评定，应当合格。”

苏津脸上没显出多浓厚的喜悦，语气像是利矛：“为何这次要更改制度？”

“此次更换考核制度乃天帝之意，是为督促山君们更加进取。”阑洛心平气和地解释道。

也不知道那天帝老儿作什么妖。苏津暗骂一句，又冷冷道：“合格与否也好，考核制度也罢，不过是你们一句话的事。你们说更改就更改，说合格就合格，没意思。”

阑洛看着她，眸中无光。

阿怜惊得忘记哭泣。她拉了拉苏津的衣摆，提醒她莫要口出狂言。

拉过阿怜的胳膊，苏津潇洒转身，“走了。”

迈出万象宫高高的门槛时，苏津心中惘然。

这些时日的学习宛如一个笑话。

九天的神仙们轻易就能决定她的成功与失败，甚是无趣。

“苏津山君，下次百山考，我一定会入百山榜的，对吧？”得了阑洛的鼓励后，阿怜似打了鸡血，亢奋得反常。

苏津漫不经心地答：“嗯。是的。下一次你就能超过云水山了。”

“超过云水山？苏津山君，原来你对我寄予了如此厚望啊！我真是受宠若惊！苏津山君，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待的。”

“……”

带着满腹不如意，苏津回到山君府。

正襟危坐在时桑对面，她叹了一口又一口的气，却是一直没开口说话。

见苏津神情凝重，时桑猜测大抵是百山考不合格。

不知缘何，一想到这，他竟感到无比轻松。

她若是没通过，那他就需再待三年。

回去历劫固然重要，可他也须得做个信守承诺之人。

既然答应苏津要助她通过百山考，那就当做到。

嗯。就是如此。别无他意。

“我通过了百山考。”苏津艰难道。

时桑：“……”

挠了挠头，苏津再道：“不过，还是要被惩罚。”

“为何？”

“今年改制，凡是没入百山榜的，统统要受罚。”

这样……

捏着杯盏，时桑低眉，隐约透出一丝期待，“既然要受罚，那可否将之视为未通过？”

怎么能让时桑这些时日的心血白费呢？

苏津坚决不同意，昂首坚定道：“不！阑洛给我的评定是合格。”

时桑：“……”

二人相视少倾，时桑败下阵来，转而问：“惩罚为何？”

“去擦星星。”苏津恹恹作答。除了受罚，她还得想出一个挽留时桑的正当理由。

等等……擦星星……理由这不就来了吗？

“夫君，”苏津蓦地换上笑脸，“我见你对星辰挺有兴致，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擦星星啊？”

时桑未经犹豫，当即回答：“好。”

一拍即合。

酉时过半，苏津和时桑出发了。

放眼可见多位山君在夜空飞行，去往各自的星辰。

“阑洛给我分的是瑶光。”路上，苏津向时桑介绍道，“瑶光是北斗之末，性子还算和善，不过每天都是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一说话就是虚无，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在书中读过，瑶光掌管人间祸福，许是因此而更为通透。”

“也许如此，我还以为是因司命将它看作最末一位，他不高兴呢。”

……

祥云高飞，二人很快抵达瑶光。

星辰比时桑想象中的要小很多，半人高，不规整的圆，周身绕着荧光，看得久了叫人两眼发花。

苏津抬手，在时桑眼前遮了一下，待她将手拿开，时桑发现眸子愈发清晰，已能看得清楚。

瑶光之上坑坑洼洼，不平整，凹陷的地方多是积了尘，灰蒙蒙。

时桑看得痴了，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与星辰近在咫尺，他缓缓抬手，小心翼翼地触碰上去。

冰凉感从指腹蔓延，那似冬季的冰霜，也似夏季的山间瀑布。他微愣。

原来，星星是如此模样。

“别来无恙，苏津上神，柘渊上仙。”冷不丁，瑶光开口了。

那是一道雌雄难辨的嗓音，平淡如水，不掺任何感情。

苏津挑眉，嫌弃道：“好久不见。这些日子没人帮你擦擦？你看看，你的这些坑里都是灰尘！”

“净也，脏也，皆是命数；尘也，土也，皆是馈赠。”

苏津：“……”

时桑：“……”

苏津同时桑使了个眼色，示意别搭理瑶光。

与瑶光说话，太过心累。

没人提问，瑶光兀自开口：“历劫之命，红鸾之命，业火之命，皆是命也。”

什么历劫？

什么红鸾？

什么业火？

是在说时桑吗？

苏津皱眉：“你在说什么？”

瑶光不予理睬，执拗地再道一句：“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耐不住抬手拍了拍，苏津追问：“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刹那间，光芒敛起，一整颗星都黯淡下去，一如熄了烛火的灯笼。

时桑茫然地看向苏津。

苏津无奈：“他睡了。星星睡了，就不亮了。”

回身望了眼云下的靡靡大地，时桑惋惜：“今夜，凡间的星空将少了一颗星。”

“那也没办法，星星嘛，一亮要亮好几个时辰，很累的。瑶光不亮，还有别的星。”看着瑶光，苏津犯难，“不过啊，它不亮，我都看不出哪里脏了。”

“我们仔细点擦，当是都能擦净。”

“也是！”

各自攥着一块上好的绢布，二人躬身，一点一点地擦拭起来。

“夫君，这星星与你想象中的可是一样？”

“我之前在《璀璨星图》一书中，曾读到过关于星星的描述，故而已有初步臆想轮廓。”

“这样啊……夫君，你这么喜欢读书，若是山君府的书读完了，我再领你去司命那拿些好书。”苏津提议。

时桑这么爱读书，也许，能用书把他留下来？

“好。”

应完，时桑绕到瑶光背面。

二人一星之隔，举着绢布，一个凹陷一个凹陷地卖力擦着。

不相见，有些话，更可大方道出。

“阿津，柘渊……厉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