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

那一瞬，答案几乎要脱口而出。

时桑脑中一片空白，嗓子也像是干涸的枯井，哑了。

手指微微抬起，向着苏津的衣摆而去，血液里流淌着一股冲动。

他想。

他愿意。

他可以。

“阿……”

“苏津上神，别来无恙！”

一道兜头泼下的招呼，叫时桑瞬间从那黏稠的情绪中抽离。

心还在怦怦跳，掌心也发着细密的汗。

那大胆的冲动就如从洞穴口探出的兔子脑袋，迅速缩了回去。只剩下一个空洞。

“哎？是你！”

一男一女从云端落下，少女见时桑，分外惊喜。

时桑回神，仔细辨别了，是那日在风华镇将星星灯让给他的女子。

“星霜，你认识我夫君？”苏津问道。

少女活泼可爱，“我们在凡间的镇子上有过一面之缘。”

再看星霜身侧，正是长凝念念不忘的向舟。

苏津赶忙提议去将长凝唤来，向舟却道：“不必叨扰，我和霜儿途经此地，见狼珩热闹就仔细瞧了瞧，这一瞧，正瞧见苏津上神和七皇子，故而来同你们打个招呼。”

听向舟说话最是疲累，总让人觉得他话里有话，偏偏苏津向来不会听别人的弦外之音。她敷衍应和：“哦，好好好。”

“原来是七皇子！”星霜惊呼，“怪不得那日我就觉得你有些眼熟，原来你是九天七皇子！”

听得星霜名讳，时桑记起在书中读过，东海老龙王育有八子一女，星霜是他唯一的女儿，排行老幺。

四人寒暄两句，向舟和星霜俩兄妹就要离开，苏津耐不住再问：“当真不去见一见长凝了？”

向舟摆手：“多有麻烦，我们还要赶路。”

他们驾云而去，苏津望着，眉头紧锁。这向舟的态度怎么与长凝所说截然不同？

被人打了个岔，苏津忘了刚才那茬，同时桑道：“夫君，我困了，我们快回去歇息吧。”

时桑：“……”这人的脑袋是被水泡过吗？

——

岁日一过，狼珩冷清不少，小妖怪们便开始期待来年的岁日。

“节”的到来，给妖怪们添了些盼头。而时桑眼下的盼头，就是百山考。

飞升劫是他必走的路，他当走完。

早日通过百山考，他即可早日回归到既定的命数里。

那时，才可动心。

在时桑孜孜不倦的敦促下，苏津日渐勤勉，该读的书，全部读完，该做的事，悉数做尽。

一切就绪，就等临门一脚。

三月打马而过，三年一度的百山考如约而至。

赴考那日，苏津起了个大早，眼都睁不开，坐在床沿，哼哼唧唧，张着双臂，让时桑替她穿外衫。

看苏津这撒泼的样子，时桑甚为无奈，一面替她穿衣，一面叮嘱：“第一场笔试，你作答时须得认真审题，莫要因审题不清而答错。”

“知——道——了——”

“实在不会的题目，你就将题干抄一遍，许也能得点分。”

“知——道——了——”

“另外，重中之重，别忘了写名字。”

“知——道——了——”

穿好衣裳，苏津站起身，自己束了腰带，又坐到桌旁，时桑替她束了发。

得知苏津要去参加百山考，织娘还特地为叽叽咕咕做了一身马似的衣裳，寓意马到成功。

叽叽咕咕手拉着手在苏津脚旁蹦跶，苏津看得心烦，但为积功德，忍住了没踢他们。

积德千日，只此一役。

“山君！”

“山君！”

……

正收拾着，山君府呜隆呜隆涌入一波妖怪。妖怪们拿出了过节的装扮，红红火火，万般喜庆。

“山君，我们来给你送行……不对，是送考！”

“山君啊，你就是我们山的希望！”

“山君，山君，预祝你拔得头筹！”

……

苏津：“……”

她看向时桑，时桑表示与他无关。

扶额，苏津挤出笑脸，应付了他们，她快速收拾完，逃似的踏上了云彩。

“山君！一路走好！”众妖齐声喊道，喊声震天。

苏津：怎么听起来那么怪呢？

她刚飞高些，便见牌坊口有一只巨型老虎，是长凝。

长凝仰天长啸：“嗷呜——”响彻云端。

惊得苏津差点从云上跌落。

太丢人了。快跑。

每一次百山考的笔试地，都选在上一届的状元山。

这一次，还是云水山。云水山已蝉联十九届状元山，今年若是再一举夺魁，就将整整二十届了。

有的山君在第一名稳坐，还有的山君在倒数徘徊。

苏津先去春照山捎上了阿怜，然后听阿怜絮叨了一路南峄是个多么好的仙官。

“……结果他还真的给我送来了迷谷枝，当时我都不知该说什么，太过感动，我从未见过这么善良的仙官，苏津山君，我不是说你不善良，我的意思是你不是仙官……”

“阿怜。”

“苏津山君，怎么了？”

“一会就要考试了，你要不要稍微准备下？”

“需要的，苏津山君，我们一起来背《山君守则》吧。”

“……”

抵达云水山时，山君们到了大半，围在考场门前，三五成群，相互闲聊。

见她们，一些山君来寻苏津寒暄。

“一路过来，所见各山，还是云水山的树最为茂密，而且，我听闻云水山又有好几个小妖飞升成仙了。”

“看样子，这次的状元山还是云水山无疑。”

“那是自然，我也这么觉得。”

“我们就别想了，我只要能再进百山榜就行。”

“我只要合格就行，我可不想擦星星，那几颗星嘴巴太毒，一定是上辈子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这辈子才会投生成星星。”

……

苏津与他们聊不来，也不关心他们所言，多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缩着手，偶尔附和。

“阑洛仙官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大家立刻规整排成几列。

掌管百山地界考试的是阑洛仙官，瘦瘦高高，好似一根竹竿。他向来不苟言笑，叫山君们都十分畏惧。

不多时，阑洛与一众小仙到达。

阑洛一袭蟒袍，往那一立，不怒自威。

山君们零零散散地唤了：“阑洛仙官好。”

阑洛与云水山山君竹真说了几句，小仙们去拉开考场的门，山君们悉数涌入。

和阿怜走在最后头，抬头望着牌匾上的“百山考”，苏津长舒一口气。

就是今天了！

她反倒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紧张，一身轻松，勇往无前。

这次，一定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