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洲往事
作者:文火煮茶 | 分类: | 字数:41.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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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淳于国(一)
永昌四十年,高昌国派出四路大军从东西南北四面合围夜郎国。此番出兵,将士们都配备了新式兵器——环首刀、三棱箭、戈、锬和崭新的盔甲,战力倍增。夜郎王一听到高昌国大举进攻,竟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生生吓昏过去。当侍卫和宦官们七手八脚地将他抬回后宫,他已经咽气了。大臣们见王上都被吓死了,自然一哄而散。太子陶弘一个人如何守得住整个夜郎国?于是在金竹城被围的第三日,陶弘开城投降。至此,夜郎国灭。
夜郎国灭得如此顺利,高昌国上上下下都十分欣喜。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将士们都认为此次战力提高主要因为兵器的革新,因此少府应得首功。郑安雅听到后犯了难,因为这些新的兵器和盔甲虽然不是黑夫所造,但是他的到来提高了高昌国整体的铁器质量,甚至还在他的指引下炼出了以往只有孤竹国才有的精钢。如今高昌国不但刀剑更锋利、盔甲更耐用,还连带着提高了民用铁器的质量。若论少府内部的首功,非黑夫莫属。但是黑夫与她早有承诺:不为高昌国制造武器。这些东西都是黑夫的弟子改良的,他平日里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大张旗鼓地赏他,那岂不是公然叫他违背承诺?郑安雅犹豫不决,最后还是房如樨想了个法子:明里不赏暗里赏。在明发的上谕中不写具体的名字,只用“少府诸人”字样,暗地里则将该有的爵位和财物一并给他。哪知黑夫坚决不受。他说:“臣身为孤竹国宗室,岂能受他国爵位?臣孤身一人,又无子嗣,要这许多钱财何用?若是王上非要赏,不如赏给弟子们。”见他这个态度,郑安雅只好一边感叹一边将爵位收回,并将财物分给了众人。
夜郎国灭后,高昌国趁着南越国弱,吞并了他们在东边的大片土地,使自身的国土一直延伸到孤竹国南部、触及界山的地方。此时,西域只剩高昌、孤竹和苟延残喘的南越国,东部则依然是渤海、淳于和钟离三足鼎立,以及一些小国。那淳于国原本不服渤海国,多年来一直与之暗中较劲,然而这一切在永昌四十六年新君淳于幸登基之后有了很大改观。他不但修书示好,提议两国通商、增加官员互访,还主动撤去了驻扎在两国边境的重兵。他的这一举动博得了渤海国上下的好感。
林长卿私下里对弟弟感叹道:“淳于国敌视我们这么多年,终于愿意和我们修好了。这对两国大有裨益,淳于幸能有这份眼力实在难得!”
林长晔则撇撇嘴说:“我可听说了,这个淳于幸从小受正统王室教育,他的老师们大多对我们不友好,他能对我们好到哪儿去?咱还是小心点吧,天知道他打得什么算盘。”
林长卿笑着摇头道:“看看,你又小人之心了。人家都撤兵了,还能对我们有坏处?上次三国会盟你也在的,你觉得他像是对我们有所图谋的人吗?”
林长晔蹙了蹙眉道:“哥,我总觉得这个人有点不对劲,但具体哪儿不对我也说不上来。也许是他太殷勤了些?”
林长卿笑道:“你呀,总是疑神疑鬼的,跟安雅一样。”
林长晔道:“什么叫跟她一样?我才不要跟她一样,我这叫‘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林长卿听后更是笑出了声:“还说你俩不像,我看像得很。上回她来信提到淳于国的时候也是这么劝我的。”
永昌四十七年五月,淳于王邀请渤海王和钟离王前往国都斟灌赏莲。淳于国的莲花天下闻名,尤其以斟灌九莲湖的莲花为上。东域学者中爱莲之人甚多,将其比作花中君子,“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说的便是它了。林长卿素来风雅,早就听闻九莲湖的大名,怎奈两国常年关系欠佳,不能前去一饱眼福,深感遗憾。如今淳于王盛情邀请,岂有不去之理?于是,他只带了几千护卫就动身了。林长晔劝他多带点人,他也不听,只道:“淳于王一番好意,我带这么多人去人家家里不好。”林长晔无奈,只好暗地里调了十万人驻扎在两国边境以防不测。
九莲湖,顾名思义盛产九种莲花,每一种的花期、形态和色泽都不相同。三位君王每日泛舟湖上饮酒赏花,吃着淳于国的御厨用莲花、莲藕和莲子烹制的各种膳食,颇有些不知人间岁月的意味。一日,三人在画舫上品鉴淳于国的特产“碧筒饮”。这种酒的独到之处不在酒本身,而在酒器:用卷拢如盏、刚刚冒出水面的新鲜莲叶盛酒,用簪子将叶心捅破使之与叶茎相通,饮酒人只需从茎管中吸酒,人饮莲茎,酒流入口中。那酒沾了莲叶的香味之后味道尤为清雅,正适合夏日消暑。
钟离王三两口就吸完了酒,大呼:“痛快!痛快!这酒冰冰凉的,喝着正好。”
淳于王笑道:“酒是冰镇过的,钟离王兄不嫌凉就好。”
钟离王道:“夏天嘛,可不就得喝点凉的。”他见林长卿盯着远处出神,说:“渤海王兄,别光顾着赏花啊,这酒入口很是清凉,你再喝点?”
林长卿回过头来,笑道:“抱歉,刚才有些走神了。‘碧筒饮’果然名不虚传,可惜我不胜酒力不能多饮了。”
淳于王站起身,向他伸出手道:“渤海王兄若是乏了,就到后舱休息片刻吧,寡人领你去。”
“多谢淳于王,”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正是林长晔。只见他双手扶住林长卿,对淳于王说:“钟离王还在这里,这点小事就不劳驾您了,外臣陪我王前去就好。”
淳于王愣了一下,笑道:“也好,也好。既如此,请恕寡人怠慢了。”
林长卿在淳于国一连住了多日,就连郑安雅都得到了消息。她有些诧异地问卫琉璃:“淳于国向来跟渤海国唱反调,虽说去年这个淳于幸登基之后情况有了好转,但会不会转得太快了点?寡人依然记得廷帛说过,淳于国从朝堂到民间都对渤海国颇有敌意,如今虽然国君换了,但百姓还是原来的百姓,朝臣们也大多是原班人马,渤海王在淳于国内逗留那么久,会不会出问题?更何况,淳于王对渤海王的态度,总让人觉得有一种无事献殷勤的感觉。”
卫琉璃踌躇片刻,说:“王上,有个关于淳于王的小道消息,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消息?”
卫琉璃呈上一张小纸片,道:“我们在淳于国的人偶然打听到,淳于王可能有断袖之癖。”
“什么!”郑安雅一下子跳起来,问:“消息确切吗?”
卫琉璃道:“消息大抵是准确的,淳于王虽有众多妻妾,也育有多个子女,但我们还是从东宫的一位内侍那里打听到,他最喜爱美貌男子,且经常私下里找娈童侍寝。不过因为他的父亲,也就是淳于康王对断袖极其厌恶,他为了太子之位的稳固不得不收敛着。”
“照这么说,长卿岂不是有危险?”郑安雅问。
不等卫琉璃回答,她又道:“不行不行,不能任由事情这么发展下去,我得去看看。”
卫琉璃见她的自称从“寡人”变成了“我”,知道她是真急了,忙说:“王上且放宽心,此次淳于王不止请了渤海王一位,还请了钟离王。”
“那也不行,如果钟离王回去了他找借口把长卿单独留下呢?万一,钟离王和他是一伙儿的呢?”
卫琉璃道:“王上,渤海王出访他国自然有亲卫跟随,清源君也一同去了。臣私以为,清源君定能护得住渤海王。再说,淳于王跟咱们没什么交情,您若是贸然前去,恐怕会把事情弄复杂了。”
郑安雅愁眉紧锁:“那怎么办?淳于幸明摆着对长卿图谋不轨,不去我不放心。”她思索片刻,对归尺素道:“召丞相、太尉和抚远大将军即刻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