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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洲往事

作者:文火煮茶 | 分类: | 字数:41.6万

第2章 南越进犯(二)

书名:东洲往事 作者:文火煮茶 字数:3456 更新时间:2024-11-01 02:08:56

“‘南越王即孤竹王身侧捉刀者’,这话是什么意思?”段知书看着卫琉璃传回来的情报一头雾水。

郑安雅道:“丹丘会上,南越王推说身体不适没有出席,实际上他扮成了孤竹王身边的带刀侍卫参与了会议。如此看来,南越王心计极深,此次进攻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早有预谋,是我们大意了。”她已经尽量克制了,但声音还是免不了微微颤抖。

“他为什么要扮成侍卫?”段知书不解地问。

郑安雅道:“叔叔来信中说,南越王赵英稷生得气宇轩昂,有龙凤之姿。我猜他对入侵我国的事早有谋划,以孤竹王侍卫的身份出席会议既能近距离观察我们,又不会引起我们对南越国的警觉。”

“这么说来孤竹国和南越国早有勾结?那襄成会不会有危险?赶紧提醒她呀!”段知书着急地说。

“来不及了,”高无疾仰天长叹,“我们的消息太晚,太尉她们怕是凶多吉少。”

果不其然,没过几日前线传来消息,前去平乱的大军还没到金竹郡境内就中了埋伏,十万人死的死逃的逃,所剩不到一半。杜襄成在侍卫的拼死保护下杀出重围,身负重伤。

“王上,金竹郡守叛变,我军损失惨重,南越国不日将大举进犯,请王上早做准备。”躺在担架上的杜襄成气若游丝地说。

郑安雅抱着她心疼得直掉泪,道:“你别说话了,我都知道。”

一旁有人补充道:“启禀王上,金竹郡守投靠了夜郎国!早在我们出发之前,金竹郡就已经被夜郎国占领。他们故意放出消息,假装金竹郡只是被南越国所围并未沦陷,引诱我们去救,然后安排南越军在半道上截杀我们。”

郑安雅定睛一看,此人竟然是萧蘼芜!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已经完全变了模样:脸色发黑,身上满是尘土混合着血浆,好在身形依然是挺拔的。郑安雅即便平日里再不喜欢她,此时也难免心生不忍。她问道:“同去的几个裨将回来了几个?”

“回王上,只有臣一个,其他人都……”萧蘼芜抹了一把泪,本来就不干净的脸变得更脏了。

郑安雅叹了口气,道:“你们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话音未落,有人来报,南越国大军压境,直奔高奴而来。郑安雅赶紧召集众臣商讨对策。

从前线回来的将士中,杜襄成重伤、几个裨将战死,只剩萧蘼芜一个够资格入朝堂的。她满身的血污来不及清洗,简单擦了把脸便对众人说:“南越国约有兵六万,看着不多,但主帅蔡虔很擅长用兵。听闻其自幼熟读兵书,但每次出手却从不循规蹈矩,神鬼莫测。比如这次我军遭到偷袭,臣私以为不能全怪太尉轻敌冒进。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少则逃之’,可敌军明明人数比我们少,非但不固守城池,反而依仗地形之利将我中军合围,若非后军拼死相救,臣与杜太尉怕是回不来了。”

郑安雅瞅了一眼高无疾,问:“你怎么看?”

高无疾道:“臣已仔细研究过,蔡虔的确用兵过人,臣不及他。惭愧,惭愧!”

“只凭这一仗?”郑安雅有些不信。

高无疾道:“非也。蔡虔十六岁从军,祖上三代都出身行伍。按说他祖辈和父辈在军中的战友、故交甚多,可以在对他多加照拂,或者谋一个肥差。但他偏偏不靠父辈余荫,从一名小卒做起,一点一滴积累军功,不偷奸耍滑、不投机取巧,故而升得并不快。三十五岁那年,如今的南越王赵英稷登基,任命他为将军。从此以后,他就像猛虎出了笼子,带着部下一路向南,征服了几十个南蛮部落,还和孤竹国发生了一次小规模的冲突。”

“孤竹国,他们竟然还跟孤竹国交过手?”

“正是。那一次原本是孤竹国戍边将领挑衅南越国,他们越过两国边境,抓走了几名南越国士兵,还把他们栓在马后拖得血肉模糊。南越国戍边主将自认为打不过孤竹国,选择忍气吞声,命令部下不得擅动。蔡虔却咽不下这口气,他只带了五百人,乔装改扮趁着夜色如鬼魅一般出现在敌军身后,打了一场漂亮的夜袭战,不但救回了被抓的同伴,还把那支四五千人的部队冲得七零八落。”

“打得好!”郑安雅一拍桌子,随后才反应过来蔡虔是敌军,只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以一敌十,这仗打得确实漂亮。不但有智谋,更有胆识。要知道当时的主将是反对出兵的,不然他也不会只带五百人。”高无疾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接着道:“还有一点,王上可知,这一仗为何我们从未听说吗?”

“是因为规模太小吗?”郑安雅问。

高无疾苦笑一声:“规模小只是其一,其二是当时蔡虔他们并未身穿南越军的服装,孤竹军白白挨了一顿打,却不知道是被谁打的。他们第一个怀疑的其实是我们,若不是发现那几个南越士兵不见了,他们还真想不到南越人的头上。此役之后,南越国为了保持低调刻意不提,孤竹国怕丢了面子也不愿提起,故而此战虽然不是机密,但知道的人并不多。”

郑安雅叹气道:“好啊,他打了胜仗,害得寡人差点当冤大头?不过话说回来,连你都不如他,那我高昌国内可还有人能与之相敌?”

高无疾不说话,满朝文武都沉默了。

郑安雅这边还没商量出对策,又有几路探马纷纷来报:西边夜郎国正在金竹郡内修筑工事,似乎有再一步进犯的可能;东边孤竹国也正在往边境调兵。郑安雅听到这些乱糟糟的消息一个头两个大。高昌国以一敌三已经处于弱势,更何况杜襄成重伤、房似瑾远在天边,她身边除了一个七十岁的高无疾竟无将可用。而老天爷好像生怕难不倒她,出使南越国的房如樨又传信回来,直言南越国从国君到臣子、从体制到精神,都与高昌国十分相似:南越王赵英稷在识人和用人方面不输郑安雅、丞相牙自常常自比卫信忠,而大将军蔡虔更被称为常胜将军,领兵十余年,大小数十战全无败绩。这一次,高昌国算是碰上了死对头。朝堂上,大臣们分成两派:一派建议打,只因高奴县盛产猛火油,战略意义太过重要,如果高奴失手,军队将无火器可用;另一派建议和,理由也十分充足,既然打不过,何必让士兵们去送死,不如出点血让南越国退兵。两边吵吵嚷嚷,谁也说服不了谁。郑安雅被他们吵得头疼,摔门而去。

在行宫附近一座清净的大宅院里,一个体态俊雅、相貌端庄的男子正在烹茶。他身着靛青色外衣,头上只有一顶朴素的玉冠,乍一看不过是个中大夫,但明眼人很快便能发现,那一件外袍乃是极品天蚕丝精织而成。天蚕丝不易染色,他身上这一件不是常见的浅绿,而是浓重的靛青色,足见其珍贵。他煮好了茶,头也不抬地给一旁窝着的郑安雅递了一杯,道:“我在宫里住得好好的,是你死乞白赖求我来颍州玩玩。可我来了快一个月了,你天天忙得没空搭理我,好不容易来看我一趟,还趴着不说话,到底想怎样?”

“阿达,我这次真的遇到大麻烦了。”郑安雅没精打采地抬起头。这位烹茶的男子正是她的父亲——高昌国的太后房如梅。房如梅淡淡地一笑:“你登基这么多年,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对我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看来这次问题的确不小。”

“这回不一样,”郑安雅斟酌着字句,说:“孤竹国、南越国和夜郎国三个国家分别从东、南、西三路一起向我们发难,我们兵力本来就不够,又刚刚吃了败仗,士气低落,还缺少领兵的大将,这一仗恐怕会很艰难。有人建议我退出颍州,我……我打算安排您先走。”

“听说如樨送消息回来了?他怎么说?”

郑安雅把房如樨对南越国的分析从头到尾与父亲复述了一遍,末了,她说:“南越国盯得很紧,叔叔能传出如此详细的情报实属不易。等他回来了,我打算赏他……”

“赏他一顿板子。”房如梅忽然打断她的话。

郑安雅感到十分不可思议,说:“阿达,这个节骨眼上您就别跟我开玩笑了。”

“谁跟你开玩笑,要我说就该打他一顿板子,谁叫他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房如梅放下手中的茶具,一脸严肃地说。

郑安雅见他生气了,忙安慰道:“阿达,叔叔说的都是实情,南越国的情况的确与我国极为相似,我们这次就像在和自己……不对,是比我们更强的自己打架,以往的手段都不大好用。”

“相似,如何相似?”房如梅正色道:“我问你,南越王和你一样长生不老吗?”

“不是,他是凡人。”

“南越国的大臣们呢?”

“他们当然也是凡人。”

“这不就得了?”房如梅佯装生气,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凡人命短,所以他们必然短视,容易为眼前的富贵争一时之长短,而不会考虑百年之后的事情,这是他们和我们最根本的区别。赵英稷再英明神武又如何?你方才也说了,他已经五十多岁,还能活多久?他的朝臣们也是一样,再聪明、再忠心的臣子早晚都会死的,你怕他们做什么?”

“可是他又不会马上就死,我们的威胁可是近在眼前的,火烧眉毛了都。”郑安雅还是很沮丧。

“凡人活到五十岁,用他们的话来说叫‘黄土埋到脖子根’了,或许赵英稷自认为身体还硬朗,但其他人可未必这么想。我就不信,朝臣中没有人想过他的身后事,我更不信,朝臣之间会没有矛盾。”

郑安雅眼睛一亮:“您是说,南越国君臣未必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