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精彩绝伦的旅行。

听上去好像让人恍然大悟，但是仔细想想又一头雾水。

什么才能算的上是“精彩绝伦”？是一次对无人区的探索，还是一次死里逃生的冒险？是一次华丽梦幻的表演，还是一次舒适放松的度假？

克莱恩甚至不知道，这是一场字面上意义的旅行，还是什么其他衍生意义上的抽象的“旅行”。

这是一个极其主观又极其模糊的词语，可以被解释成各种意思。本来觉得清楚的思路又变得没有头绪了起来。

“最起码，我们知道了，佛尔思这里的关键词是一次‘旅行’。”

“那你有搞到佛尔思的资料吗？”

“在这里。”

伦纳德轻敲键盘，调出了佛尔思的档案。

“佛尔思·沃尔，贝克兰德人，被一位诗人收养，抚养长大，文学系毕业，从大学起便投稿诗歌写作赚取稿费。大学时诗人养父去世，佛尔思用诗歌稿费读完剩下的大学，随后又成为职业撰稿人。”

和奥黛丽波澜壮阔的人生比起来，佛尔思的人生轨迹就显得单调乏味了起来。

……太普通了，像是撒在茫茫人海中的一粒沙，和人来人往的大部分人一样，过着平凡又普通的人生，完全找不到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这也让两人无从下手。

“要带佛尔思去地下城吗？”伦纳德提议道，“这两天我准备出发去地下城了，我要去地下城找特斯拉家族。”

“……对于现在的佛尔思来说，一下子就深入这社会阴暗面，我觉得有我们俩在安全肯定是没什么问题，就是……这会不会有些太刺激了？”克莱恩抬头道，“以及，你们西维拉斯场终于要清理地下城了么？”

“不是，格洛丽亚的任务罢了。”伦纳德摊手。

“那就是黑夜教会要对地下城的动手了。”

“直接让地下城大洗牌肯定不可能，但是多半是想在地下城里搞些事情，把水搅浑，获取大量各方的情报，总之会加大教会对地下城的影响力与控制力。”

在一千三百多年的漫长时光中，伦纳德几乎是看着混乱的地下城一点点建起来的，见证了黑夜教会对地下城政策的各种变迁，他对黑夜教会这方面的态度了如指掌。

当然，除了天幕战争后休眠的那三百多年。

“其实黑夜教会一直在地下城有一定的基础，埋下了不少的暗线。由于每天也看不见太阳只有夜晚，所以黑夜教会在地下城有不小的信仰基础。

“因此我觉得，黑夜教会这次出手，加强控制力之类的，可能只是一个幌子，或者说，黑夜教会正在准备一些大动作，而收紧地下城的网，只是为这个大动作铺垫。”

“特斯拉家族……是那个特斯拉集团吗？”克莱恩回忆了一下自己的第六纪知识，“黑夜教会还对前沿科技感兴趣？”

“这个年代，任何非凡组织敢轻视凡质科技，就是自寻死路。在半神之下，非凡者在绝对强力的凡质热武器前可以是很脆弱的。”伦纳德强调到，“在天幕战争之前，蒸汽教会有一个结论：在天使以下，没有一个非凡者可以在半径十公里、持续十小时的超音速导弹的覆盖式打击中幸存。”

你们蒸汽教会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不会真的对一个倒霉半神来了个这么隆重的火力覆盖吧！

等等，伦纳德你是怎么知道的！

“但其实当时黑夜教会对蒸汽教会的这个理念还是保留怀疑态度。”

我也是有点怀疑。

“直到后来，蒸汽教会又提出了激光武器假说，认为未来如果有实现高能激光武器，那么在天使之下，没有一个非凡者能逃得过一次半径十公里、持续十小时的高能激光覆盖式打击。”

为什么你们对覆盖式打击那么执着啊蒸汽教会！

这个观点确实有些武断了，真实的非凡战斗瞬息万变，凡质武器与非凡物品的强弱无法决定最后的胜负，战斗前后的布局与战场之外的准备同样可以逆转乾坤。

尤其在各种诡异的非凡能力作用下，你手上的凡质武器，不一定就是你自己的凡质武器。

但这也从侧面提醒克莱恩一点，那就是现在这个年代，绝对不能小看凡质武器在非凡战斗中的作用，尤其是在半神及半神以下的战斗中。

若真有那么以光速发射的激光武器，对一些途径半神一下的非凡者来说，拼的就是灵性直觉和对面拔枪到底哪个快了。

“那么现在，真的有实现那种，光速发射的激光武器吗？”克莱恩冷不丁地问道，“我好像没在第六纪的新闻里见过。”

“呃……我好像也没听说过，你要不做个占卜看看？”

诡异的氛围中，克莱恩抛下了灵摆。

黄水晶顺时针轻轻转了转。

两人面色扭曲地对视一眼，然后沉默地收起占卜器具，转移目光，大家就当无事发生。

“也不需要这么在意，至少从灵摆的旋转幅度来看，这种技术至少掌握在极少数人手里，尚处于研发阶段，甚至现在只是存在、还没能正常使用呢……”克莱恩宽慰道。

“……也许是这样的，不然这种新闻和小道消息早就满天飞了……”

伦纳德咳嗽几声。

“在信息革命之后，人们总会对高杀伤力的凡质武器有着不同程度的狂热，尤其是蒸汽教会里专门研发武器的疯子们。

“这种浪潮甚至连我们黑夜教会都躲不过。尤其是在天幕战争中，圣朱莉教堂就是使用非凡沉默配以凡质武器轰炸的战略，收割了不少的非凡生物，甚至造成了天使的陨落，于是天幕战争还没结束，就有一些人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有没有一种可能，做一些可以带出圣朱莉教堂、且能让普通人在面对神话生物时都能有抵抗之力的凡质武器？”

说到这里，伦纳德沉默了。

“天幕战争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不会在这个三百年里，这个想法真的去做了吧？”

克莱恩默默地再次放下灵摆，黄水晶又一次顺时针旋转。

“这玩意儿不会真的做成了吧？”伦纳德都呆住了，顿时有一种睡了三百年醒来，发现世界观都颠覆了的感觉。

这次黄水晶终于向逆时针坚定地转起圈来，表示否定。

瞪着眼的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又立刻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好笑。

“你觉得这个事情可能成吗？”克莱恩问。

“你可是旧日之上，你觉得呢？”伦纳德反问道。

“现在你的神秘学知识比我强，比我多吃了一千三百多年的饭。”

“我觉得这就是一个骗局，一个妄想，根本不可能。”

“我也觉得只是白费功夫罢了。”

两人相视一笑，像是嘲笑对方刚刚世界观颠覆的危机感实在没有必要。

但克莱恩心里突然升起一个词。

【虚无火柴】

一些模糊的猜想汇聚来克莱恩的脑子里，但他不准备现在就告诉伦纳德。

“众神扩大了庇护地球的结界，人类从此有了名为【星空表层】的安全区，但这也意味这众神又一步远离了人类，这也是导致教会重视凡质武器的原因之一：神性的事由神去解决，人性的事由人来解决。

“所以在天幕战争之前，各个教会已经大规模在日常事务中使用热武器了，我们需要力量来保护自己，应对由‘人性’引起的各种非凡事端。

克莱恩渐渐理解了第六纪非凡世界的这些潜规则，现在相对于这些背景故事，克莱恩更在意刚刚伦纳德提的那个姓氏。

“特斯拉兄妹……特斯拉家族……特斯拉集团……”

在克莱恩第六纪的记忆里，这是一个对电气革命做出杰出贡献的科学家家族，一个历史悠久却仍然顽强站立的科技公司。而要是调动所有的记忆，他就发现，这个词和旧日时代的那个耳熟能详的姓氏，有这一模一样的发音。

“是的，特斯拉，一个很奇怪的姓氏。”伦纳德附和道。

那是因为，这甚至不是一个鲁恩文单词，而是来自遥远旧日时代的语言。

这让克莱恩对这个家族更加好奇起来。他突然想到自己在第六纪曾经买过介绍特斯拉家族历史的书记，只是买回来就一直放在书架上吃灰，现在正是翻看的好时候，克莱恩希望这能给他一些灵感。

于是克莱恩便起身去拿书，可是刚等他打开书柜，一股熟悉的错位感与虚幻感又一次扑面而来，所有感官在霎那间都像是被蒙了一层细纱，整个世界开始变得不真实起来。

他定了定神，仔细扫视书架，并没有拿走那本《特斯拉家族简史》，而是伸手，取下了那本不该存在的书。

《莫雷蒂家家族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