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实，这件事上，我其实并不是很在意特斯拉家族对黑夜教会有什么意义，我更在意是的是佛尔思的问题。

“我是说，佛尔思的幻听到的呓语，还有她偶尔看到的那种那些幻象，听上去，就好像她成了一个电波接收器，像一个坏掉的电台，接上了错误的电波……

“而从佛尔思在奥黛丽诊所里的倾诉来看，那些呓语，好像不止是一些电波通讯，还有一些设备间的指令信号……

“克莱恩，我十分怀疑，佛尔思被接入了【鲁伯特之网】的内部通讯系统！

“【鲁伯特之网】！就是亚伯拉罕集团的人造卫星群和空间站系统，你之前写软件的时候接触过的！

“克莱恩？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克莱恩！”

朦胧的世界里传来伦纳德模糊的声音。

“克莱恩！”

克莱恩这才从出神中惊醒。

“啊！什么？啊……伦纳德，听到了，我你说的我刚刚听到了。”

像是刚刚从迷梦中被唤醒，克莱恩有些心不在焉地回应伦纳德的话，手指搭在那本写着罗塞尔文的书本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刚刚说，佛尔思被接进了亚伯拉罕的卫星系统【鲁伯特之网】，这一点我也认同。看来佛尔思应该在第六纪和亚伯拉罕建立了很深的联系”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怀表，【幻境罗盘】显示自己正陷入了一个长达一个多小时的幻觉。

再次环顾四周，克莱恩确定引起怀表反应的就是这本不存在的书。

他小心翼翼地从书架上取下这本书，然后捧着他快步走到伦纳德跟前。

而这一切在伦纳德看来，就有些滑稽了。他满脸疑惑地看着克莱恩凝重地捧着一本儿童绘本走到他面前坐下，死死盯着书，就是不打开，仿佛手上拿的不是一本儿童绘本，而是一个等待拆卸的炸弹。

“你在干什么？”伦纳德问道。

“看书。”克莱恩回答，“一个家谱。”

“……可是你手上拿的是儿童绘本啊……”

伦纳德欲言又止，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就豁然开朗，理所当然地接受了现状。

喔，是克莱恩又出幻觉了啊！

与伦纳德的恍然大悟不同，克莱恩的眼神却越来越严肃起来。

“你看到了谁的家谱。亚伯拉罕的么？”

“不，我家的、莫雷蒂家的家谱。”

克莱恩瞪着封面上的几个黝黑的罗塞尔文，他几次想要翻书，可手指却和质朴的亚麻书皮黏在了一起。

书很重，重得像万吨巨轮般难以撼动；书很轻，轻得像一缕幻梦般轻盈易碎。

做了好几个深呼吸之后，克莱恩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慢慢提起手，轻轻地打开书。

整个家谱是用罗塞尔文写的，但用的是鲁恩文的音译名字，让克莱恩觉得仿佛是在看旧日时代的老译制片一样。

在工整的罗塞尔文下面，还有一排歪歪扭扭的手写字，像是刚刚学习写字的孩童，半是认真半是胡闹地在下面练习这鲁恩文标注。

也许是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到底该标记成哪两位，整本家谱是从莫雷蒂三兄妹开始的。

照片上梅丽莎的样貌比克莱恩记忆中还要成熟许多，而班森则比克莱恩记忆中要年轻一些，两人看上去像是同龄人，都是他们二十多岁时候的样子，不过和记忆不同的是，两人都变成了黑发黑眼，和之前克莱恩在幻境中见到的样貌一摸一样。

但让克莱恩有些意外的是，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并没有照片，只有孤零零的名字。

应该说，只有一连串好几个名字。

“克莱恩·莫雷蒂”、“周明瑞”、“诡秘之主”……

以及：

“福生玄黄天尊”。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从脚底升起，透彻脑海。看着族谱上的“自己”，陌生与抗拒感铺面而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伦纳德。

一千多年的时光，到底会给人如何翻天覆地的变化？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未来”的我……真的可信吗？

“嗯？克莱恩？你看到了什么？”

伦纳德敏锐地感受到了克莱恩的变化。

“……不，没什么。”

“喔，懂了，那就是我不能知道的东西。”

伦纳德越是表现得理所应当与习以为常，越是让克莱恩对第六纪的自己产生疑问。

但是现在，伦纳德是自己了解过去的唯一途径，克莱恩想了想，还是决定挑一些问题试探一下。

“我在家谱上没有看到自己的照片，只有名字。”

“啊，这个……可能是因为真神都不会将自己的样貌记录下来吧，你看其他正神教会都是这么做的，最多就留下一个象征的徽章。”

伦纳德挠了挠头。

“事实上当时的愚者教会也没有给你立雕像做肖像之类的，更何况你还是一个‘无面人’，而且你们愚者教会里的无面人，还经常在日常生活中给自己开美颜，结果在信息时代，罗思德群岛那些占卜家晋升完无面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开微调美颜，第二件事就是到政府机关重新登记身份信息和证件照……”

“……我也是这么想的。”

从自己第五纪的记忆来看，第五纪的神明已经意识到，信徒对自己的认知可能会通过“锚”的效应反向影响到神明自己，那么就从这一点来说，自己不在族谱上留照片符合普世习惯。

更何况对于那个级别的“无面人”来说，可能“样貌”这件事真的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序列之上的神话生物真的会有“样貌”这个概念吗？

克莱恩没有多说，继续向下研究。

整个家族绵延了一千多年，最后一位成员在千禧年之前出生，算下来直到天幕战争结束，这位最小的莫雷蒂也还没有成年。不过在书上收集的相片里，所有人的面貌都定格在二十多岁左右，一脉相承的黑色头发，以及看不见瞳孔的黑眼。

但对于“非凡家族”、甚至是“旧日家族”来说，整个家族显得有些过于人丁稀少了一些。在克莱恩一般的认知里，有“诡秘之主”这个级别的大佬坐镇，至少也要发展成像亚伯拉罕家族一样的庞然大物。艾格斯家族、奥古斯通家族、塔玛拉家族、安提戈努斯家族……历史上哪个有天使战力的非凡家族在覆灭前没在这个世界上风光一把，给后世留下一笔说不完的神话和挖不完的宝藏，拥有一大堆数不完的多少沾点血统的“后裔”。

而从这本族谱看来，莫雷蒂家族的后代其实都是来自班森与梅丽莎的血脉，且每一代的子嗣并不多，至少有一半的人选择成为普通人，并没有成为非凡者。成为非凡者的那一部分中，也多是中低序列者，很少有序列五的战力，能成为半神以上的屈指可数，唯一几个达到序列三的成员都失去理智彻底疯了，天使以上的根本没有。

就连这个家谱，甚至都只是用亚麻布料包裹的，厚实的封皮和结实的纸页没有任何工艺装饰，质朴无华，突出的就是一个坚固耐草。

这样对比下里，我们家是不是有些太过质朴、太过低调了吧！

……等等，我们家不会真的就这么一路穷下来吧！

另一个让克莱恩比较在意的是，有一些人是因为晋升失败而死的，或者因为晋升而彻底疯了，虽然人数不多，但由于家族人数本身就少，相比之下这个概率要比教会的情况糟糕多了，这就引起了克莱恩的注意。

即使有自己的庇护也没怎么追求非凡的原因，是因为他们融合非凡特性时，比其他人更容易晋升失败吗？

或者说，是整个家族更加容易陷入疯狂吗……

克莱恩忽然想起伦纳德口中第六纪半疯的自己，和莫雷蒂家族普遍的精神问题。

这里面，是否有一部分“我”的原因呢？

想到这里，克莱恩忽然灵光一现。

“伦纳德，我来念名字，你来复述我说过的话。”

“啊？”

“我要验证，莫雷蒂家族是否还有‘存在’的后裔。就像上次一样，如果你的复述和我的朗读不一样，就说明这个家族成员与我的哥哥妹妹一样‘不存在’了；反之如果一致，就说明这个人仍然‘存在’，甚至可能还活着！”

“我说过，第六纪的莫雷蒂家族其实都是你的秘偶与分身……唉，算了，我信你，来吧。”

克莱恩翻开书快速地念到。

“梅丽莎·莫雷蒂。”

“梅根·马歇尔。”

“班森·莫雷蒂。”

“阿埃多·罗斯。”

“露丝·莫雷蒂。”

“贝贝丝·朗格尔。”

……

“玛菲·莫雷蒂。”

“沙瑞勒·菲尔霍。”

“……菲尔德·莫雷蒂？”

“等等……菲尔德·莫雷蒂！”

一念到这个名字，两个人同时在对方脸上读出了难以置信的色彩。

“菲尔德·莫雷蒂”并不是一个编造的虚假谎言，是莫雷蒂家至今仍然真实“存在”的后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