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李凡的判决

书房的门重新关上，方白和李凡坐在上首处，听着李大壮详细叙述在春满楼发生的事情。

听到最后，凤霞嫂扶着李大壮对李凡尖声说道：“咱儿子是被那叫魏林的小子唆使的，应该把他抓起来，大壮是无辜的啊！”

李凡叹口气，摇了摇头。

凤霞嫂脸色惨白，指节颤抖。

方白没说什么，凤霞嫂到底只是一名农妇，对律法了解不多，虽然此事的导火索确实是那位叫做魏林的年轻人，但从李大壮闯进房间到最后失手杀死书生，那魏林都没再说过一句话，完全是李大壮自己冲动杀人，就算把魏林抓起来，对最后的审判结果影响也不大。

当然，前提是李凡秉公执法的话。

如果李凡交代一声，将所有责任都推到魏林身上的话，毫无疑问，魏林必死，而李大壮却能逃过一劫。

这样的事情，方白并不觉得奇怪，他也早已不是过去那十几岁的少年了。

方白看了李凡一眼，想听听李凡怎么抉择。

李凡仿佛一瞬之间苍老了几十岁，烛光的映照下鬓边的白发触目惊心。

方白这才惊觉，原来过了十几年，李凡也是近花甲之岁的老人了。

“押入大牢，再做后查。”李凡一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疲倦地挥了挥，头都没抬起来。

凤霞嫂跌坐在地，面如死灰，惊呼道：“老爷！”

李大壮死死抿着唇，目光里既有失望，又有恼怒，还有畏惧。

为了防止寻常府兵看不住李大壮半路让他逃跑，方白亲自将其送进了府城大牢，大牢中有专门关押武者犯人的牢房，钢铁铸造，洗髓境都难以攻破，李大壮不可能越狱。

凤霞嫂留在大牢不愿回去，方白自己回到知府大宅，重新找到李凡。

李凡站在书房里，双手背负，仰头看着书房墙上悬挂着的青天白日图，背影看上去无比苍老和落寞。

“凡叔。”方白放缓脚步，轻声说道。

李凡没有回头，声音却传了过来：“小方，是不是觉得我也成了那种徇私枉法的人？真是惭愧，但大壮毕竟是我的儿子。”

“我明白。”方白摇摇头。

这件案子过程十分明了，当着方白的面李大壮根本不敢说话，换做其他任何一个和李凡无关的犯人，绝对当机立断是斩首的下场。

可李凡却只是先把李大壮关入大牢，并没有做出任何判决。

听上去恨不光彩，但方白却知道这已经是李凡能做到的最好程度了。

如果方白是十几岁热血的少年，那说不定会抨击李凡，但现在他自己也是四个孩子的父亲了，他能感同身受。

这么做不对，但现在的他可以理解。

“多少人这一生，前半生为父母，后半生为孩子，有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李凡又道，他的目光在青天白日图上一寸寸扫过，那清明开阔的天空似乎永远只能存在于画布之上。

方白心里微微一动。

为父母？为孩子？

这一世的他没有太多父母的记忆，可后半生难道自己都要为了后代孩子而不再考虑自己么？

自己是长生者，自己的生命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会比自己那四个孩子活得要长久得多，可孩子还会有他们的孩子，到时候自己还要继续为他们操劳？

方白不是不爱自己的孩子，但他也不想自己未来漫长的生命竟然是这样度过的。

他忽然想起前世曾读过的一本书上的话，大致意思是“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前世的他感悟还不够深，但此时此刻听到李凡的话，切身感受到李凡当前的处境和挣扎，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能永远陪伴自己的，只有自己本身，父母也好孩子也罢，只是人生路上陪伴自己一程的人，若是自己的长生路被孩子束缚住，那未来漫长的一生想来不会太好过。

如果有办法能让刘晴晴长生不老的话，方白会考虑，但是孩子的话，方白目前没太多想法。

不知不觉间，方白的思维逐渐向长生者靠拢。太上忘情，这种事在方白自己都没察觉的时候便悄然开始影响他。

一阵异样的感觉传来，方白知道，自己的长生点又增长了5点，一时之间他觉得有些恍惚。

方白又和李凡说了两句话，便起身告辞。

他虽然知道李大壮理应偿命，但以他此刻的立场却不便多说什么。

不过他心里有他自己的判决。

如果最后李大壮没有因此而受到应有的惩罚的话，他会出手，以他自己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

他相信，李凡也知道这一点。

……

翌日，春满楼杀人案在水泽府城内传得满城风雨，刘晴晴等人也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在方白的命令下，倒是没人敢说太多闲话。

沙义经过十多年的苦修，重新实力重回伐骨境巅峰，并且距离洗髓境只差一步，想来突破就在最近几天，不过出了这种事，他到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尽心练武，龙福有很多事情需要和他一起处理。

又过了几日，府城里放出消息，李大壮在牢中畏罪自杀，尸体已由大佬转运到火葬场进行烧毁。

沿途百姓们都看到了李大壮的尸体，看身形确实是他，只不过脸部披头散发，少有人看得清。

方白听到这个消息，当时并没有说什么，和平时一样继续陪着孩子们玩耍、吃饭。

只不过到了晚上，用过晚膳和刘晴晴回屋之后，刘晴晴轻轻握着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要去看看，是么？”

“嗯。”面对刘晴晴，方白不想做太多隐瞒，“凡叔这么做我能理解，但理解不代表是对的。”

“你要杀大壮么？凡叔不会同意的。”刘晴晴有些担忧。

方白沉默片刻，诚实说道：“我现在也不知道我会怎么做，但我得去，或许到了那里，我就知道我想怎么做了。”

刘晴晴不再说什么，只是把头轻轻靠在方白怀里，说一声：“这一路，凡叔帮了我们太多。”

方白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低声道：“我知道。”

分开，方白从窗户翻出，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