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原县，赤火帮总部，幽暗的房间内。

听完孙霸的汇报，盘膝在蒲团上、一脸阴翳的胡三省缓缓睁开双眼，眼眸中隐有火灼之意涌动，表情看不出任何喜怒。

“那方白成了武者？”胡三省面无表情说道。

孙霸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这几日胡三省身上的气息愈发给他深不可测之感，威势更胜从前。

“对，千真万确！”孙霸说道，“我料想那方白一定是从洪辛身上得到了好处！帮主，我们要不要……斩草除根？”

说着，孙霸伸手做了个切割的动作。

胡三省抬头，淡淡瞥了孙霸一眼。

一瞬间，孙霸如坠冰窖，通体冰凉，只觉得有一股大山压在自己身上，喘不过气来。胸腹间极为压抑，像是要把整个脏腑都吐出来，脸色惨白，死亡逼近！

“帮……帮主……”孙霸艰难求饶。

胡三省却没有收手，站起身，双手背负，居高临下俯视着算吧，说道：“在你眼中，本座是那种喜欢斩草除根的心狠手辣之人？”

孙霸吃痛，维持不住姿势，整个人蜷缩在地，脸上冷汗连连。

“你可知道，洪辛是本座最亲近的师兄，也是你能直呼其名的？”胡三省眼中涌动着一丝阴冷杀意。

孙霸吓得肝胆剧颤，明明洪辛最后就是被胡三省卸掉一身骨骼折磨致死，但他现在却什么话也不敢说。

“帮……帮主饶命啊……”

只听“嘎巴”两声，孙霸胸口的肋骨断了两根，疼得他两眼泛白，呼吸困难。

胡三省冷冷看他一眼，这才收手，散去满屋威压。

孙霸如同快要窒息的人重获空气，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眼里满是恐惧。

胡三省说道：“我了解我的师兄，他不会愿意一身武学失传，但他的内力早已被我化去，定是在临死之前将《烈焰绵掌》传给了方白。”

顿了顿，他抬手，手上涌现出一团火灼内力，虽很稀薄，但却是《火灼呼吸功》无疑。

“恭喜帮主，贺喜帮主，神功初成！”孙霸纵使胸口剧痛，也只能开口称贺。

胡三省看着掌心薄薄的火灼内力，眼里流露出一丝怀念之色。

“罢了，那方白既是这世上师兄《烈焰绵掌》的最后一位传人，便先随他去吧。”

“派人盯着他，但暂时不要惊动他。”

孙霸应下。

“师兄一事中你也辛苦了，去丹药堂里领一颗锻体丹，破关去吧。”胡三省又道。

孙霸立即大喜，忘了胸口之痛，对着胡三省三拜九叩，出门去了。

胡三省重新在蒲团上坐下，闭眼感受着体内的火灼内力。

“地阶功法，果然名不虚传，我苦修这么多日竟然才堪堪练出一缕火灼内力，可光就这一缕火灼内力，就抵得上我原本内力的近半成。”

“只不过……这火灼内力会灼伤己身，需配套汤药才行。”胡三省沉思，“功法是真的，但汤药配方中就算做些手脚也没人能够察觉，师兄，你有没有这么做呢？”

胡三省从怀中取出《火灼呼吸功》秘籍，盯着最后的汤药配方久久不语。

片刻后收起，他眼眸微微眯起，露出一丝阴狠。

“《烈焰绵掌》也是火属性功法，虽是外功但也具备‘烈焰劲’，等那方白练上几年达到小成，我再杀鸡取卵，对我的《火灼呼吸功》想必也大有裨益。”

重新闭上眼，胡三省又沉浸到呼吸功的修炼中去。

……

此时此刻的方白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胡三省看中的“蛊”，这会儿的他正漂浮在黑水河上，双臂枕在脑袋下，仰望着满天星空。

穿越来有一件好事，那就是夜空比前世美了很多。

“夜空是一块黑布，星辰就是洒落在上面的碎钻。”方白看着头顶的夜空，感觉双眸都被星辰闪得有些晃。

“碎钻，那是什么？”

一截不比星辰逊色、白得晃眼的小腿在方白脑袋边屈起，刘晴晴不声不响地坐过来，好奇地问道。

——方白从家中一路跑来黑水河，最终上了老刘头的船，正漫无目的地随着渡船在黑水河上飘荡。

老刘头已经在船舱里睡下了，身后传来沉重如雷的鼾声。他这一辈子几乎都在这黑水河上度过，一觉醒来无论渡船飘到哪里，他都能一眼辨认，再把渡船摆回码头。

除了老刘头，没人能找到这艘船。

刘晴晴本也在船舱里，却不知是月光太亮还是河水太晃，她今晚一直没睡着。

方白也不起身，侧头看少女。

少女的小腿离他很近，他甚至能感觉到她的体温。

渡船很小，天地很大，但偏偏似乎只有此时此刻在这艘小小的渡船上，方白才有一分悠闲来感受浩大壮阔的天地。

刘晴晴收了收腿，强自镇定道：“喂，你还没告诉我，碎钻是什么呢？”

“碎钻啊……”方白微微一笑，说道，“是长在地上的星星。”

“星星还有长在地上的？”

“怎么没有，星星还有长在心里的呢。”

“长在心里的？”

“是啊，在你心里发光的人，就是长在你心里的星星。”

方白说这话的时候看着满天星辰，而身旁的刘晴晴在看他。

刘晴晴觉得方白整个人都在发光。

心扑通扑通跳起来。

“不过天上的星星我弄不到，这地上的星星，回头有机会搞两颗给你看看。”方白又说道。

刘晴晴低头，看着水面微微荡漾，说道：“你……懂得真多。”

顿了顿，她抬头看向夜空，又问道：“那月亮呢？月亮是什么？”

方白说道：“月亮是一首诗。”

“一首诗？”

“我曾在一本书上看过一个故事。在大海的那边有座小国家，小国家里的男女到了约会的年纪就会在晚上相约出去玩，如果晚上天气很好，男孩就会对女孩说‘今晚月色很美’，就是‘我喜欢你’的意思，而如果女孩对男孩也有意思，就会回答说‘而风也温柔’。这么美，难道不是一首诗？”

刘晴晴听得痴了，她坐在黑漆漆的船尾，想象着那样的场景。

天空中明月高悬，地上清风和煦，年轻的男女相伴着走在平静的河边，男孩积攒了很久很久的勇气，而女孩也等待了很久很久。

真浪漫啊。

“那如果天气不好呢？”刘晴晴心揪了起来，真怕因为天气不好，那对年轻的男女就要彼此错过。

“放心吧，只要真的喜欢，滂沱大雨风啸山林那也是好天气啊！”

方白扭过头，看着刘晴晴的脸微笑说道。

船舱里的老刘头翻了个身，似乎打了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