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回家

老林本以为自己瘸着腿像个跳蚤一样蹦来蹦去的出现在儿子的新婚答谢宴上会被人笑话死，没想到儿子提前为他借来了轮椅，在省力的同时又留住了面子。

与他打架的王有才也带着红包过来了，看到新媳妇，他接连发了好几声的感慨，说：“老林大哥，你儿媳妇这么漂亮还知书达理的，你看我当初说的什么话。从你住院开始我就见天后悔，你可别往心里去。”

林泽对妻子说：“看到没，我们屯的人都直来直去，没坏心眼，敢做敢认。”

新婚夫妻的答谢宴在平淡温馨中结束，如临大敌一般的佟美琪终于松了口气。如今她只盼着早点过初三，她好能回到城里去，躺在软软的床上，舒舒服服的睡个几天几夜，吃到母亲做的饭菜。

婚礼答谢结束，佟美琪的农村生活体验才刚刚开始。

她不仅需要再一次忍受马爬犁的颠簸和寒冷，还得接受农村艰苦的生活条件。

尽管林母把屋里和院子收拾的很规整，那也是相对普通农户而言。屋里屋外来回踩，泥浆被带的到处是，这让在城里长大的佟美琪无法接受。尽管她在几岁大的时候也住过平房，但那时记忆模糊，自从上了学，她一直是住在城市里的楼房。

而这却只是开始，因为林父住院，林母陪护。房子里一个星期没生过火，屋里十分寒冷。林泽帮着母亲从院里抱来些树枝和苞谷穰准备生火。许是惊动了耗子，灰黑色的胖老鼠像个小煤球在地上滚来滚去，最后滚进屋子，把佟美琪吓得蹦到炕上乱叫，喊着林泽的名字，让他救命，哭得五官扭曲。

好不容易赶走了耗子，火也生起来，满屋子的烟呛得佟美琪止住的眼泪又留下来。

本来就觉得受了委屈想家，干脆借着这个几乎哭了个够。

当炕烧热烫屁股了，似乎才让她僵冷的身心恢复了点儿体力和温度。

婆婆给她拿来了毛嗑、花生、冻梨和山丁子。看见她脸上有泪，问道：“儿媳妇这是咋了，哪不舒服？”

“没事，妈，我是被烟呛得，我肚子有点疼，厕所在哪呀！”

“厕所在外面，你可能不习惯，家里有尿壶，你用尿壶吧，回头出去倒了就行。”

“妈，你还是带我去厕所吧，这样不太方便。”

林母带着她来到平房后用几块木板围起来的茅厕，说：“儿媳，妈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佟美琪头皮发麻，生怕踩着的两块板子一下子折了，再让她掉下去，战战兢兢的上了厕所出来，看见林母只穿着小棉袄，脖子缩进衣领里，满脸通红，她不禁有些尴尬。

不一会儿饭好了，林母把炕桌端来摆在炕上，林泽帮着母亲把菜端来，佟美琪也想表现一下自己的贤惠，可是看着能炖下一只羊的大铁锅，和地上堆满柴火的厨房，只能贴边儿站着，不敢伸手。

林泽替妻子解围：“琪琪第一次来农村，这些从来没见过。”

林母笑道：“咱们琪琪命好，嫁到咱们家，也能给咱们家带来好运。琪琪你不用伸手，上炕上等着就行。”

林父对儿媳说：“你过来帮我干点活吧。”

佟美琪听到召唤，赶紧跑进屋去。原来是林父想指挥儿媳偷偷把酒倒进茶缸里，伪装成茶水。

“爸，你这刚出院，大夫说还不能喝酒。”

“瞎说，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喝了活血，骨头痊愈的就快。我跟你说，儿媳妇，我这里都是大补的药材，你可不能跟他们娘俩似的。咱们家四口人，他们两个一伙儿，你再跟他们一伙儿，就不平衡了，你得跟我一伙儿。”

佟美琪还是有一点怕他这个公公的，也不敢不依，只好顺从的打开酒瓶倒了半缸泡酒。

林父眼里冒着光，一边催促儿媳妇“再来点”一边儿盯着厨房的方向，生怕儿子或者老伴儿这时候忽然掀帘子进来抓个现行。

林泽端着一盆小鸡炖蘑菇上来，闻出了酒味，问道：“爸，你又喝酒了？”

“没有，没有，别瞎说，让你妈误会。”

林泽看着妻子，佟美琪瞅了眼茶缸。林泽领悟，抢下茶缸闻了闻：“嚯，东风的李家小烧，应该是56度。爸，你说你现在怎么还会骗人了呢！”

说着，他就把茶缸拿走。

“你别，二两行不行，你别走，回来，就给我留一口！”

林父跟儿子商量了半天，终于给他留了个缸底儿。

终于饭菜都齐了，酸菜肉馅的饺子也端上来了。林母招呼道：“别瞅着了，赶紧吃吧。”

佟美琪看着这一桌子菜，几乎一色黑，只有饺子勉强看得过去，竟不敢动筷了。

农村不仅食材有限，调料更是有限。除了盐，酱油，醋，能调味的只有自己家腌的酱——那是用熟黄豆发酵而来的。

有了这种大酱，做饭时连盐都剩了，不管做啥，舀一勺酱放菜里，保证咸得一口菜就半个馒头。

东北的天气寒冷，炒菜容易凉，所以喜欢炖菜。

一锅茄子干，土豆干，粉条，舀一勺大酱，添半锅水，可以让一家子吃饱。热气腾腾的的炖菜摆到桌子上，扑面而来带着菜香味的蒸汽先给从寒冷的户外归来的人热了身。

接着热乎乎的饭菜进胃，再来二两滚烫的小烧，这股热气又从胃暖到脚底心，最后从后背额头蒸发出去，就像习武之人打开了任督二脉。

林母做的这一桌子菜里，小鸡炖榛蘑、炖胖头鱼、酸菜汆白肉、木耳炒鸡蛋、豆角干土豆干炖排骨、萝卜炖羊肉，这是把能上的硬菜都上了，六道菜里有五个炖菜。

看着儿媳犹豫，林母以为她第一次上门抹不开，亲自夹了块鸡肉放到她碗里，说：“咱们都是一家人，你跟林泽虽然只有过年回来，这也是你家，别外道。”

佟美琪看看林泽，林泽正啃着一块骨头。她看回自己碗里那块鸡皮疙瘩凸起的鸡肉，隐约好像还看到上面有根毛，别说吃了，看着都想吐。

她一咬牙，忍着恶心将皮剥下来扔在桌子上。林父看到，嗔怪地翻着白眼，毫不避讳的用筷子夹起那块带毛的鸡皮，说：

“这不浪费么，鸡皮最香了，你不爱吃都给我，别扔。”

还没等佟美琪张嘴说话，那块带毛的鸡皮就已经进了他的嘴。佟美琪看着公公吧唧着油嘴，津津有味的嚼着那块鸡皮，忽然觉得胃里作呕，赶紧下炕，趿着鞋就往外跑。

“是不是害喜了？”林母喜上眉梢，也跟着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