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白高兴一场

为了赶紧确认儿媳妇是否有喜，第二天林母一早就要带着佟美琪去镇上卫生所检查。

佟美琪求救地看着丈夫，死活不想再坐爬犁。林泽心疼妻子，说：“妈，琪琪要真有了，这么来回折腾她，能受得了么？”

“那我就去镇上把大夫请过来。”

“再有两天就过年了，大夫可能都不在。要不咱们等过完年，我们回去到柳河大医院检查。小卫生所医疗有限能查出来啥。”

“卫生所咋了，卫生所照样能接生呢！”

不过林母终究拗不过，也担心大冬天颠簸，影响到儿媳妇肚子里的孙子，只得忍着，巴巴盼望着过年。

到了下午，佟美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烧，身上一半冷一半热。她让林泽把她带的行李拿过来，从里面翻出退烧药，让林泽给她冲。林母看到后一把抢下来，训斥儿子：“琪琪怀孕了，你怎么还能乱给她吃药？”

“可是她发烧了呀！”

林母上前摸了摸佟美琪的脑门。“呀，是有点烫。等着啊，妈有办法退烧。”

林母没收了退烧药走进厨房。

不一会儿，她小心翼翼端着碗红糖姜水进来，让儿子喂儿媳喝下去。

佟美琪在婆婆的监督下把一碗姜糖水都喝光了，身上也发出不少汗。

林母又从自己的炕上拿来厚棉被盖在儿媳身上说：“喝完了姜水睡一觉，汗出透了就好，西医的药不能吃，副作用大。”

佟美琪烧得迷迷糊糊，眼皮发沉，不一会儿就睡着了。林母也不闲着，又从外面半了捧柴禾过来，往灶口里塞满柴，让火炕的温度再提高几度。

到了晚上，佟美琪的烧果真退了，她身上出的汗濡湿了被褥，头发一绺一绺的贴在头皮上，又热又痒。

林母又做了猪蹄给她吃，发过汗以后她饿得有些发狠，学着丈夫的样子就着酱黄瓜吃了两大碗饭，猪蹄只啃了一小块。

她越是看起来恹恹的，林母越是心花怒放，仿佛看到了大孙子摇摇晃晃的跑过来奶声奶气的说：“奶奶抱，奶奶抱。”

可是他的幻想维持到除夕那天就彻底破灭了——儿媳妇来红了，她做奶奶的时间又得往后拖了。

在灶台前忙活备菜时，她总是唉声叹气，虽然是除夕夜，却如何都高兴不起来。往常老伴还能帮着打下手，现在老伴骨折只能躺床上，年夜饭的重任就落在她一个人头上。

儿媳妇来月事肚子痛，趴在炕上不起来。四口人只剩下林泽能帮她打打下手。

她不禁儿子叨咕：“白高兴一场，也没怀上啊。”

林泽理解她的心情，安慰道：“妈，我们俩都年轻，会有的，你别着急。我们也才结婚半年。”

林母又说到别的：“妈跟你说，儿子，以后你俩过日子钱可不能乱花，以后琪琪怀孕了有了孩子，你俩花钱的地方可多着呢！再像以前那样大手大脚可不行。”

林泽知道母亲是嫌自己媳妇娇气、浪费，说道：“城市生活条件好，花钱地方自然也多。其实琪琪挺会过日子的，在商场当售货员，挣得不比我低多少，我俩每个月都能剩下不少。”

林母边清洗林蛙边撇嘴：“我知道你们俩挣得多，可是你也得多长个心眼。琪琪虽然心思单纯，可她那妈，心思可多着呢，你得小心别上她当。”

一顿年夜饭从准备到端上桌，两个人前后准备了四五个小时，有一些还是林母头两天做好冻在外面的雪堆里否则还得再多出一两个小时来。

老林被批准喝一点酒，一家人高高兴兴的举杯举筷，看电视上放的节目。

林母特意把一盘林蛙炖土豆放在儿媳妇面前说：“咱们村里要孩子的女人都得吃点这个，吃什么补什么，你别看这玩意儿黑不溜秋的，对咱们女人身体特好。”

佟美琪有些尴尬，看来她要不为林家生个一儿半女，这位执拗的婆婆是不肯放过她的，指不定会再折腾出什么别的花招来。

想到这，她心里一阵紧张，问道：“那万一我生的是女儿呢，现在有规定，不能影响工作。”

她很担心婆婆重男轻女，她爸爸就是农村的，奶奶便是个思想传统极度重男轻女的，小时候她常看到母亲跟奶奶争吵。因此当初她跟林泽处朋友时，她母亲会极力反对。

在佟母的心里，农村妇人的形象已经固化，就是像佟美琪奶奶那般，极自私、重男轻女、极刁蛮的小脚老太太。

后来是两个年轻人打不散拆不开的决心让她无可奈何，加上林泽在城里分了房，户口也落下了，挣得多，对女儿也百依百顺的，这几样优点加在一起才稍稍抵消掉了他农村出身的这一劣势。

剩下唯一顾忌的大概就是担心准女婿的父母到时候会被接过来住进城里。

好在两家会面时，她把这个问题提出来，林父主动说了不习惯城里生活，还是乡下待着舒服，这才让她放下心来。

由于受母亲的影响，佟美琪也十分担心婆婆重男轻女，所以才趁着这个机会问出口。

“闺女儿子都好，妈都喜欢。”

看着婆婆舒展的笑脸，佟美琪这才放心来。

虽然儿媳妇来红让林母愉悦的心情受到些许影响，可毕竟今年的春节与往常不一样，儿子娶了个漂亮的城里姑娘，让她在村里那些长舌妇面前扬眉吐气一把，想到这里，她低落的情绪很快又高涨起来。

可惜愉快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初三过后，林泽跟佟美琪就得返回城里去了。

每每送儿子出屯时，林母总会落泪，这次也不意外。

林泽握着母亲的手说：“妈，今年单位看我新结婚才准我这么久的假，否则我过年应该串休，三十儿都得跑车。这次我在家都超过十天了，比前两年加一起都多呢，你还哭啥。”

“嗯呐，妈知道，妈就是舍不得，老了，眼窝子浅。对了，这几兜子都是妈跟你爸夏天上山采的一些山货，榛子，松子，蘑菇啥的。你俩拿回去给单位领导同事啥的分分。”

她又单独递给儿媳妇一个袋子说：“这是给你父母的，蕨菜，我用盐腌上了，回去你告诉他们吃的时候用水多泡一泡。”

佟美琪伸手接过来。夏天公婆从乡下来的时候就带来许多山野菜，加上各种豆角干茄子干粉条等等得有七八十斤，她很难想象这么沉的东西公婆两个人是怎么用马车拉到柳河，再从柳河坐火车带到萨哈连的。母亲上次第一次吃到蕨菜夸了句：“好吃”很有可能是句客套话，没想到婆婆却一直记在心里。

林父拄着拐站在旁边不吱声，风雪刮进他浑浊的眼睛里，亮晶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