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昨天到今天这一顿折腾，沈清颜很累。

可是她却不想回自己的西跨院。

因为有了崔幼薇，她正想着寻个机会跟容隐说，将西跨院还给他们。

从前只有容隐一个人，那她住着西后堂没关系；可是如今有了崔幼薇，她继续住在西后堂就不合适了。

崔幼薇是堂堂正正的燕王正妻，不应该只憋憋屈屈住在他那边的东耳房。

这西后堂她应该腾出来，给崔幼薇住。

出了易老阁，她下意识想联系袁炯。

可是她想到之前答应容隐的，便也只好忍住。

她便自己循着方向，奔太医署去。

只是太医署里，她谁也不认识。她便只能在太医署门外转悠。

太医署是南衙官署，而她一身的宦官服饰。以南衙和北司的恩怨，她在门口鬼鬼祟祟的，便惹得进进出出的太医都防备地盯她一眼，跟防贼似的。

她便只好悄然写了个“收音符”，趁着风来，叫它随风飘进太医署，伏在无人留意的廊檐下。

太医署里上千号人，各种声响嘈嘈切切，她得屏息凝神细听，才能一点一点滤出她想要的内容来。

终于，有两个人交谈的声音突显了出来：

甲说：“……也奇了。昨日送进来的那些千牛卫，身上无伤，也都记不清昨日遭遇过什么。”

“可就是神思混乱，惊悸胡言，像是被什么魇住了似的。”

乙说：“既是这样症状的，便该交给咒禁科去。”

甲便叹口气：“自是已经交了的。咒禁博士亲自带了咒禁师来，画了一屋子的符，又念咒折腾到半夜，结果今早上咒禁师自己先呕出一口黑血来，直挺挺倒在地下，现在还没醒呢。”

乙道：“自从药王孙思邈仙逝之后，咒禁科现在越发成了鸡肋。当年孙思邈真人在世的时候，这样的病哪有治不了的？”

甲道：“那便也只能遗憾，这些千牛卫们生不逢时。孙真人不在了，他们这病怕是没人能治得了。”

沈清颜听得惴惴难安。

尽管容隐说是什么“心魔”，她却不信。

因为她自己是亲眼看见门上那些鬼影；更何况，她自己是真真实实使用了好几次的唤灵符。

她担心，是昨日的亡灵聚集太多，这才伤了千牛卫们的阳气去。

她伸手，将“收音符”给召回来。

符纸在她掌心化作灰烬，随风飞去。

灰烬在空中，勾勒出两位太医的面容。

沈清颜便在门口等。

直到日暮黄昏，太医们下班回家，全都出了门来。

沈清颜挨个看他们的面容，不太费事就知道了今日那位太医甲。

沈清颜跟在太医甲身后，然后将他给堵在了无人的小道里。

等太医甲发现身后跟着个鬼鬼祟祟的宦官，他便吓得整个人都贴在了红墙上。

“……小内官饶命！”

宫中宦官明里暗里杀人的事，实在是太多。太医甲只是不明白，自己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南衙官员，宦官要刺杀他是做甚。

他一脸的恐慌，迭声哀求：“求小内官万万看清，千万别杀错了人。”

在南衙官员的眼里，容隐这个小阎王麾下，个个宦官不分大小，全都是索命的无常吧？

沈清颜便叹口气，“太医别怕，我不是来向尊驾索命的。”

太医甲依旧不敢动：“那小内官你来是……？”

沈清颜兴奋地盯住他：“太医带我去瞧瞧那些千牛卫。”

太医甲脸色却更白：“明白了。小内官不是来杀我的，而是来杀那些千牛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