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忆桐的语气里满是悲伤。

沈清颜便寻个无人的角落，将镜子掏出来。

镜子里，萧忆桐泫然欲泣。

“别胡思乱想好吗，淑妃娘娘？你就想着，马上母子即将见面，这是多高兴的事儿啊！”

“可是箫儿他，都不认得我。”萧忆桐眼圈更红：“箫儿出生，我便死了。”

“更何况我现在已经是这副鬼样子……他根本看不见我的。”

沈清颜叹口气：“他能看得见你，我跟你保证。”

首先，李箫今年才十岁左右，还是个小孩儿。小孩儿眼睛都净，是有可能看得见萧忆桐的。

其次，母子连心。沈清颜相信冥冥之中，两人会有呼应。

再者，她也早做了预备。老药从容隐的药房里给她找了一大块犀牛角。

犀牛角是好宝贝，点燃可照见魂魄，是生者与亡灵得以相见。

萧忆桐已是忍不住掉泪：“那我会不会吓着箫儿？”

沈清颜叹口气：“这世上，有阿娘能吓坏自己孩儿的么？”

“以我自己来说，我做梦都希望我能看见我阿父……可是我阿父他，却不来找我。”

萧忆桐从镜子里飘出来，伸手轻轻抱住沈清颜的头。

“好颜儿，我放心了。咱们现在就去见箫儿吧。”

.

经淮阴王府的宦官通传，沈清颜入内见到了李箫。

小小少年，负手而立，透出一股超越普通孩子的少年老成来。

沈清颜行礼：“奴婢请淮阴王世子的安。”

李箫竟也立即还礼，“沈小娘请勿多礼。不知沈小娘今日来见孤，有何见教。”

沈清颜心下赞叹，别看李箫年纪小，且自小失去阿娘，可他仪态高贵，不卑不亢，隐隐有王气。

怪不得那日容隐问她，若是换个皇上，她会选谁时，她随口说了个“淮阴王世子”，容隐竟也没反对。

沈清颜便也认真道：“奴婢没有‘见教’，奴婢只是想与箫殿下结识，咱们当个朋友吧！”

好在她自己过完年才十四，跟李箫年纪相仿，说交个朋友也不必太害臊。

不过李箫还是意外了，他愣怔望着她半晌。

沈清颜拍拍脸颊：“咳咳，奴婢这样说，的确是有些厚脸皮……还望箫殿下别嫌弃。”

“奴婢就是觉着，与箫殿下投缘。”

她说着使劲挤红了眼圈儿：“不瞒箫殿下，奴婢有个弟弟，也是箫殿下这么大。被净身，送去了颍川王府……”

李箫这才轻轻点头：“孤也听说了。”

李箫走过来，伸手递给沈清颜一方绢帕，“不瞒沈小娘，孤方才犹豫，绝非嫌弃。”

“孤实则是——欢喜到不敢相信。”

“哎？”沈清颜抬眸望李箫。

李箫垂下眼帘：“孤自幼孤单，也没有朋友。”

“孤也想要朋友，只是所有人都疏远孤。孤从不敢想，竟有人主动走到孤面前来，说要与孤做朋友。”

沈清颜悄然松了口气。

孤单的小孩……她上次跟容隐来十王宅，远远看见李箫，就瞧出来了。所以她便以这样的理由来接近他。

“那箫殿下答应与奴婢当朋友啦？”

李箫含笑点头：“自然再愿意不过。”

怀里的镜子动。

沈清颜拍了拍镜子，示意萧忆桐先别着急。

她总需要略作铺垫，总不能上来直接就说：“我带你见你死去的阿娘”。

陪着李箫说了一会子话，幸好沈清颜自己有两个弟弟，她与他说的话，他倒听得进去。

沈清颜不动声色问：“……殿下还记得淑妃娘娘么？”

李箫微微一振，旋即努力微笑：“生养之恩，如何敢忘？孤自然记得。”

沈清颜也有点意外，“可是听说，箫殿下出生，淑妃娘娘便薨逝了啊……”

李箫却摇头：“尽管如此，孤也是见过阿娘的。阿娘的音容笑貌，全都刻在孤心底。”

沈清颜也吓了一跳。

这怎么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