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前天雷击倒了棵树，村子里都说不详，小孩不可太晚归家。

夜，醉的深沉。

叶谦拨动灯芯，探头望了望窗外的月亮，搁置了书案，才提着油灯放到床头几上，就听到外头打更声，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二更了，叶谦潦草抹了把脸才熄灯就寝。

一大早，叶谦起来随便打发了早饭，就赶忙去学堂，叶谦是个教书先生。

赶到学堂时，学生已经三三两两到了几个。

这些学生都是村里的，因为叶谦考上秀才，故而大家让村里的孩子跟着他念书，他也好称一份工钱。

中午大家都各自回家吃饭去了，叶谦赶回家的时候，见门开着，以为自己早上太着急，忘记关门了。这种小事发生过几回，所以叶谦也没当回事，进了门，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地上躺着一个女子，叶谦吓了一跳，不知这人生死，拿起旁边的柴火戳了戳这女子，见这女子略动了动。安下心来，上前拍了拍女子的肩头到“姑娘，你还好么？”一只手突然抓住叶谦的衣袍，只听这姑娘说道“救…救命。”似又晕了过去，叶谦这才扶起女子进了屋让她坐到椅子上。

叶谦左右瞧了瞧这女子身上，见这女子衣上没有血迹。舒了口气，想必是晕倒的。就取了些饼子，水来放在桌上，道“姑娘若是醒了，吃着吧。”说完自故走到一旁坐下吃了起来。

不一会儿，女子幽幽转醒过来，看着桌上的吃食，又瞧了瞧一旁的叶谦，拿起碗喝了口水才道“公子，你这里可否让我你落脚？”

叶谦皱着眉头道“姑娘若没有去处，可以去我们村不远处的庵子，哪里的师太挺和善的。”

女子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偷偷瞄了一眼叶谦，才低声道“不是没去庵堂躲过，是被找到了？”

“你是哪逃出来的？”

“一个大官要娶我做小妾，我…我走头无路之下，这才逃到这，想找外…”那女子警惕了下，不再继续言语。

叶谦细细看了眼这女子，不得不说，此女貌美也得让叶谦不得不信上几分。

叶谦想了想道“若是路上没人看见，你可躲在我祖母的屋里，不过她老人家前年去了，就不知姑娘可否愿住。”

那女子不停地点点头，才低头默默地吃饼。等她吃完，叶谦才带着她进了一旁的屋子，屋子里陈设简单，只是没打扫过，积了些灰尘。女子看了看出去的叶谦。低着头，正不知道该如何，就见叶谦去而复返，拎着一个水桶跟抹布道“你自己打扫一下，厨房有饼，有咸菜，两个缸里都有水，我的屋子不许进，晚上我会来烧火。”又指了指一旁的大箱子“被子这里有，你自己找一床盖，不过旁边那些箱子不许动，里面都是我的书籍。”

见女子点了点头,叶谦这才走了。

女子拿着水桶在地上洒了些水，开始扫地，一会儿的功夫，屋子很快干净了。女子提着桶倒在了院子里，把桶放在厨房门口，这才细细地瞧了瞧这个家。

叶谦根本没去管这女子，就在屋子里看起了书，他想要考取功名做个好官。

女子在院里转了转，透过窗看见他坐在案桌前看书，分外认真的模样，不禁一笑。叶谦抬头看她，只见她道“公子读书是为了当官？”

见叶谦点头。

只见她又道“公子当官是为了百姓？”

叶谦又点了点头。

“那若有官草菅人命，强抢民女，但他官位比你大，又是皇亲国戚，你当如何？”

叶谦似楞了一下，见他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女子摇摇头道“皇亲国戚犯事，最多扣些钱财打几个板子，或者贬官而已，有点钱还是收刮的民脂民膏，官还会贬了再提拔晋升，但若老百姓要告官，不是不了了之，就是死在路上。”

“姑娘太过偏激，冯大人就是好官。”

“呵呵。”

叶谦见他低头转身走了，再低下头认真读起书来。

第二天，一大早叶谦却看见那姑娘睡在他身侧，他很生气，怎会有如此不知自爱的女子。刚想训斥，却见女子醒来笑着与他说道“相公怎起这么早，慧儿还没做早饭呢？”

叶谦来不及说话，却见那女子已经出了房门。

炊烟袅袅而升，那女子却不见了，不知去了哪里。

叶谦吃着饼，突然来了一群官兵，似寻人挨家挨户搜索，推开了他家门，叶谦刚刚以为女子走了，正为她松了口气。

哪晓得那些官兵从他祖母房里把女子抓了出来，押解着她走了，女子哭喊着唤他，他却呆呆地看着，刚想上去，却发现自己摔了一跤，突然间腿不知怎的变瘸了。

叶谦想去救那女子，可眼前突然走来一个大官，威风凛凛，扶起叶谦，笑道“不过一个女子，再娶个就是了，何必呢？”

“冯大人，她是学生的妻子，岂可同物件那般相提。”叶谦自己也不知道，如何知道眼前人就是人人称颂的冯玉，就跟他说起话来。

“大丈夫何患无妻，你是要做大事的人，怎可为了一个女子弄到如此地步。”

“何谓大丈夫，大丈夫若是连自己妻子都护不住，何谈做大事。连丈夫都不是，学生只求冯大人救救吾妻吧。”叶谦跪拜。

却见冯大人叹了口气，无奈道“不是我不救，小侯爷乃皇上最疼爱的外甥，就是救了你娘子，你也必死无疑。冯某不忍你为此与他们作对。”

叶谦瘸着腿退了几步，笑了笑，泪从叶谦的眼中落下，他道“哈哈哈哈，原来学生这些无权无势的男女，不过都是权贵的附庸。原来学生曾经所见到的正义不过是权贵之间的牺牲品，原来千百年来都是如此。原来…学生所要的正义，根本不曾见过…”

“叶谦，本官告诉你，你娘子早就撞死了，你莫再糊涂下去。”

叶谦突然瞪大眼睛呆愣当场，刹那回神醒来，转身跑进祖母那屋子，拿起油灯点燃了一箱箱自己所真爱的书籍全烧了。

喊道“慧娘，看，大魏的盛世，他们要的是什么，要的是愚民。可娱乐宴席，可醉酒作诗，可附庸风雅，就是不可冒！犯！权！贵！”叶谦大笑着离开了这屋。

邻居魏婆婆听见隔壁叶谦的声音，听着叶谦的话落下泪来，望着天，祈求着，祈求神明，求神明能主持公道，除恶扬善，拯救苦难人。

其实早就叶谦死了，三年前，跟他娘子成亲不过月余，就被一个大官带走了，他上告无门。被打的遍体鳞伤总算抱回了妻子的尸体，在一颗大树旁挖了个坑，抱着妻子跳进了坑里，乡里看了无不难受，帮他们好好地买了副棺材，合葬在一起。

魏婆婆坐在门口，看着小孩子跑来跑去，笑着道“你们这些小孩玩得远些，别在我家门口玩，吵着我外孙女婿读书了。”

一个小孩跑了过来，道“曾祖母，我是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