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笑中刑

那年也下着绵绵的秋雨，他们一个当娶，一个当嫁，他张半仙什么都没有，只有烂命一条，小师妹将一个银镯子递给了他，对他说道：“虽然我爹同意了我们的婚事，可你好当当一个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娶媳妇儿的时候，总不能什么彩礼都没有，那样丢男人的脸，这个银镯子你拿去，你去城里当了，换了银子，多少买点东西，孝敬我爹，这样，他面子也过得去。”

张半仙接过了银镯子，泪水像老狗窜稀一样，淅淅沥沥流个不停，这是他一辈子第二次流泪，第一次流泪，是将他饿死的父母掩埋的时候。

人生大事，生老病死，婚丧嫁娶，这结婚，就占了三样。

他拿着银镯子下了山，来到京城，在典当铺门口站了又站，看着太阳从东边升起，又看着太阳从西边落下，终没舍得将银镯子卖了。往后的四十年，不论是饿得三天没吃一口东西，还是被土匪绑了，这银镯子，他都没舍得卖，也从没有被别人抢去过。

那天晚上，他失魂落魄从城里回来，师父将他叫进了屋子，让他跪下。

张半仙跪在地上，抬眼看着师父。

师父正襟危坐：“福生，你也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现在我把他许配给你，就是把我这努力了一辈子才攒下的家底，都送给了你。我百年之后，这些东西都是你的。”

张半仙闻言，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师父继续说道：“我们都是干这个的，什么红白喜事，什么日子定夺，什么生辰八字，我已经算好了，都在这张条子上了。”

师父递过来一个包裹，张半仙感觉沉甸甸的，他打开一看，才发现包裹里有一些碎银子，他不解其意，师父说道：“人生能有什么大事？生老病死，婚丧嫁娶，这结婚，就要有个结婚的样子。你们十来岁就跟了我，你身上有几根毛，有多少钱，为师的一清二楚。一个男人，结婚不能什么都没有。”

“这里有些银子，你下了山去，换一些结婚所需的东西。记住，别说是师父给的，就说是你攒的。这样，你在师妹面前也有些面子，这婚结的，也有气派。”

张半仙又是三个重重的头。

师父连忙拦住他：“莫慌，不用磕头。师父我一辈子，留下来的就只有这些。你这个人，虽然胆小怕事，谨小慎微，可有一点，为人重情，关键时候，敢担当。我只有一个要求，娶了我闺女，这辈子，你就算要饭也好，就算以后富了，成了皇帝也罢，你不能抛弃她，不能嫌弃她，对她好，不能再娶，不能纳妾，你能做到吗？”

张半仙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银镯子在怀里揣着，银子在手上拿着，他当即发誓：“我这辈子一定对小师妹好，除了小师妹外，我绝对不会有第二个女人，若有违背此誓言，我天打五雷轰，我不得好死。”

师父笑着将张半仙拉了起来：“有了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福生，你和你师弟表面上看是一种人，其实截然不同。从社会上摸爬滚打出来的，知道笑脸对人，知道察言观色，好像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你的趋炎附势里没有那股子狠劲，你偷奸耍滑，让你好好学你也不学，让你吃苦受罪，你也受不了。”

张半仙嘿嘿一笑：“师弟比我能干。”

“不。”师父摇摇头：“你这样的人，成不了什么大事儿，可也不会惹出什么大事儿。你师弟不一样，他看人的眼神里，都带着一股狠劲儿。对自己狠的人，对别人就会更狠，关键时刻，他什么都豁的出去。倘若不成事儿，他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师妹跟着他，远比跟着你强，可一旦他有了出息，他第一个踹掉的，就是小师妹。”

“人这一辈子，不断往上走，不断往上走，可走的越高，就越容易掉下来，福生，你和师弟是从小长大的，他对你可比对我亲，总归是师徒一场，我什么都没给他留下，他以后未必认我这个师傅，但认你这个师哥，你多拉着他点，小富即安，这个乱世，平平安安平平淡淡过一辈子，才是真的。以后我的产业，你也分他一些，不要贪心。”

“师父，我记住你的话了。”

那一日，张半仙觉得自己好像长大了，可他期待中的婚礼并没有举行，那一天他去城里置办婚嫁的用品，回来的时候，师弟哭着冲了出来，他说师父死了，他说师妹死了。

他一辈子没有娶妻生子，他一辈子仍旧是童子，他一辈子，将那银手镯挂在脖子上。

他狂笑着，笑到喉咙里进不来一丝空气。

藤原对这种酷刑倒是感兴趣，他们东瀛人，最爱琢磨这些事情。倒是芥川每天都做人体试验，这种把戏已经难以提起他的兴趣，打了个哈欠说道：“我说王少仪，这种把戏对我来说，不过是小意思，最后无非是窒息而死，算不得什么高招。”

王少仪连忙点头哈腰说道：“芥川先生，这是一种古老的酷刑，叫做笑刑，这人死的时候啊，都是狂笑着死去的。不过碍于条件限制，我们无法完全还原。寻常这种酷刑啊，那都是在受刑人脚底板上涂上大块的盐粒，然后牵一只山羊来，这山羊就喜欢舔这盐粒，于是不断舔受刑人的脚底板。”

“这山羊的舌头和那猫舌头一样，都有倒刺，舔起来是奇痒无比，这受刑人忍不住哈哈大笑，用不了这多长时间，这受刑人就会在笑声中死去，没想到，芥川先生连这个都懂，实在是佩服，佩服。”王少仪嘿嘿笑了几声：“他马上就不行了。”

芥川点了点头，忽然开口说道：“这看山羊舔，比用鸡毛挠痒那可有趣多了。我们这地方没有山羊，不过倒是有两条狗嘛。依我看，这两条狗舔这脚底板，是不是另有一种感觉？”

“狗？”藤原皱眉问道：“芥川先生，这实验室里，还有狗吗？”

藤原没听出来，可王少仪却听出了芥川的弦外之音，他哈哈一笑，一指自己，又指了指王三儿：“这不就是两条狗吗？”

藤原这才听明白，哈哈大笑了起来，芥川也跟着笑了起来，其余东瀛人，不管懂不懂中文的，见到长官发笑，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王三儿也听明白了，啊了一声说道：“这，王管带，莫不是要我们去舔你师哥的脚底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