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老肉块

从甬道中窸窣而出的，算得上是赵平安的老朋友了，这不是别的，正是他在受祈式中，见到的从窑洞外破门而入的融合成一滩的肉块怪物。这怪物浑身上下由一整块形如冬瓜，上窄下宽的烂肉组成，它没有四肢，没有五官，在烂肉的表皮里，是一张张如同要冲破皮肤，不断往外隆起的人脸。

这些人脸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一个个挤着挨着，这些人脸上的五官一个个清晰可见，他们虽然模样不一，但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这些人脸的眼睛都闭着。可他们的嘴都大大张着，不断闭合，各自嘴里不知道嚷嚷着什么，声音虽然不高，可足以传到赵平安和张晚晚的耳朵里。

赵平安连忙拉住张晚晚，藏在一条甬道的甬道口，靠着墙壁探着头往怪物的方向看去。

怪物走得很慢，一侧的身子蹭着墙壁，不，不能说是身子，应该说这怪物一面的无数人脸都贴着墙壁，在墙上留下了一道碎肉形成的痕迹，那窸窸窣窣的声音，正是人脸摩擦墙壁发出来的。彳亍中，怪物走了出来，来到了圆形大厅的中间，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一样，各张嘴里的声音也都戛然而止。

赵平安看着这东西，心中是五味杂陈，此刻他脑袋里总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和世界的疏离感，让他甚至都无法分辨，自己到底是在做梦，还是在现实的世界里。

这肉块一样的东西是他在乌金村进行受祈式时看到的，不过也略有区别，乌金村的那个浑身发黑，这个相对好一点，还没有那么黑，但是除了颜色之外，其余一模一样，他十分确定，这一定是同一个怪物。他敢如此确定这怪物是同一个的原因，是因为这肉块身体里的脸，有一些是他记得清楚的。

他不禁想，若这一切都是幻觉，自己该怎么从幻觉中离开，若这一切都是真的，这东西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就在赵平安思索之际，肉块怪物忽然震动了一下，就好像是人打了个激灵，紧接着，肉块上人脸的眼睛在一瞬间都睁了开来。

密密麻麻的眼睛与怪物庞大的体形对比，就好像它浑身都镶满了葡萄干一样，看起来甚是难受。赵平安赶忙拉着张晚晚往甬道深处黑暗的地方躲，他不确定这怪物人脸上的眼睛有没有视力，但总归是要躲着一点。

两人几乎趴在了地上，尽量隐藏自己的身形，同时观察着这在大厅中间的肉块。

肉块身上的眼睛眨呀眨，同时各张嘴又开始了说话，几十张嘴同时说话，声音叠着声音，赵平安竖着耳朵仔细分辨，在一阵嗡嗡声中，他依稀分辨出了一些，他听到有尖叫声，哭喊声，骂人声，他闭住眼睛仔细分辨，听到了一些话。

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别哭，别哭，哭了他们就来了。”

一个年轻的声音说道：“阿翔，阿翔。”

一个尖锐的声音说道：“在这儿呢，在这儿呢。”

一个稚嫩的声音说道：“来了，他们来了。”

一个浑厚的声音说道：“找到你了。”

紧接着，嘈杂声，哭喊声，骂人声，甚至各自说话的声音都不见了，一阵极其洪亮而又整齐的声音齐声说道：“找到你了。”

这句话如同一把刀子刺进了赵平安的心里，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如同一只警觉的猫，紧接着，他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一时间对张晚晚说道：“打开手电筒。”

说这句话的时候，那肉块怪物已经朝着两人这边冲了过来，速度比之前要快得多，那些嘴一齐喊着：“找到你了，找到你了。”

手电筒光亮了起来，照在肉块上，赵平安甚至能看到这些人脸上有一种疯狂偏执的笑容。

他连忙搭弓，一下子摸出了三根箭矢来，也不仔细瞄准，拉满了弓弦松手，三根箭矢上下并成一列飞出去，正射中三张人脸，刺入极深，半根箭杆几乎都没入进去，这三张人脸登时闭上了眼睛嘴巴，头往一旁一歪，也不像之前那样不断往皮肤外涌，一动不动，俨然是死了。而其余人脸也同时发出惨叫声，似乎这所有人脸的痛觉都是相连的。

赵平安知道了这东西该怎么对付，可只射杀了三张脸，相比于这几十张脸来说，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他连忙又摸箭矢，再一次射中了三张脸，而这个时候，肉块怪物已经追到甬道口，冲了上来。

赵平安连忙说道：“跑，往里面跑。”

一边奔跑，赵平安一边回头射箭，这怪物浑身上下都是脸，赵平安倒也不用特意瞄准，便能射中，但他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怪物身上的脸没有一百张也有八十张，不说如何能将这八十多张脸全部射中，就算能射中，他箭袋里也没八十多根箭矢啊。可焦急中，他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只能一面跑一面射箭。

往这条甬道深处跑，甬道逐渐缩紧，原本有个两米多宽的甬道，在木头做的支撑侵占墙面的情况下，甬道宽度只有一米左右。用来支撑的木架子越来越厚，越来越宽，跑到一定深度之后，原本的木头支撑也逐渐变成了铁质支撑，如同给甬道帖了一层厚厚的铁皮，已经逐渐看不到甬道原本的模样了。

赵平安一边射箭，一边奔跑，脑海中还一边思索着，他知道用这铁质支撑成本是很高的，如果是为了采矿，一平米的铁皮可要比这一平米采出来的煤炭要贵的多，那么这群为甬道做支撑的人，一定是另有目的，可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下一刻，赵平安便听到了甬道深处传来了“哗啦哗啦”的声音，他看了一眼张晚晚，张晚晚说道：“这个声音我也听到了。”

哗啦啦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金属互相撞击发出来的声音，具体来说，就好像是铁链子拖动时发出的声音。

两人脚步不敢停下，继续往前跑，而哗啦啦的金属声越来越响，包裹着甬道的铁皮也越来越厚，转过一个弯儿之后，甬道内只剩下了不到五十厘米的宽度，勉强能容纳两个人并排行走，可这样，便影响了赵平安转身射箭所需要的空间，让他几乎不能转身。

“门，前面有一扇门。”张晚晚喊着：“要进去吗？”

门后，是一阵铁链拖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