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玉宫衡在外面怎么搅动风云，折腾了个天翻地覆，魔镜中的世界依然是一片静谧。

或者说，在浅雾奈亚子的保护范围内，这个世界是静默无声的。

在淡淡灰雾环绕下，她牵着安室透的手，行走在种种旷野、深海、岩浆的场景当中，并对各种奇形怪状、不可名状之恐怖形象视若无睹。

而被她牵着的安室透，眼睛上也蒙着一缕灰色雾气，让他无法看清周围。

“你之前说，会告诉我，这个世界的真相。”

不知走了多久，这条路依然像是没有尽头，安室透开口打破了安静的氛围。

浅雾奈亚子听他这么说，轻笑了一声，回答道：“我怎么记得，我说的是——想要知道这世界的真相吗？”

“文字游戏？”

“对你这样好奇心和责任感都很强的人来说，是个行之有效的方法，不是吗？”

安室透收紧手，拽住浅雾奈亚子，执着道：“我想知道。”

“……抱歉，我没办法告诉你，我所不了解的事情。”

“你是神。”

浅雾奈亚子停步，回头打量着对方。

她从来没想到过，有一天，作为一个以“无神论”为基础的世界中的佼佼者，安室透竟然会这么认真的，对她说出“你是神”这种话。

当然，这也跟他被掩盖记忆，送进了有“大法师”、“疯兔子”和“恶龙”等奇奇怪怪设定的世界有关。

既然“大法师”和“恶龙”是“真实”存在的，那么“大法师”所说的“邪神”，似乎也有存在的可能。

“他以为我是神，并不代表我真的是。”

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显然不能让安室透感到满意，他几乎立刻就追问道：“那你是神吗，浅雾？”

“……”

回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

在这个不分昼夜的空间里，对安室透来说，就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浅雾奈亚子才再次开口。

“我已经说过了，‘我没办法告诉你，我所不了解的事情’。”

她的回答出乎安室透的意料，而这答案背后透露出的复杂意味，让人胸中徒生出一股沉闷的感觉。

想要像野兽一样大吼大叫，想要像游鱼一样跃出水面，又想像鸵鸟一样，把头扎进沙土里。

他想知道所谓“真相”，又本能地恐惧着，自己想要知道的“真相”。

两人相对无言，浅雾奈亚子没有耽搁时间的意思，继续拉着安室透往前走。

她脚步笃定地前行着，而对前路一无所知的安室透，终于忍不住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不知道。”

淡然平静的女声传来，但她说的内容，却让安室透淡定不起来：“不知道？”

“你没听说过吗？条条大路通罗马。

路走多了，总是能走到尽头的。”

“……”

对着这离谱中居然还透着一丝合理的话，安室透只觉得本来就灰蒙蒙的眼前，又是一黑。

她究竟是怎么做到，在不知道怎么走才能出去的情况下，这么理所当然的带路的？

似乎是察觉到，安室透心底难以克制的吐槽欲，浅雾奈亚子还特别解释了一下：“我能确定我们一直在前进，没有走弯路也没有进入循环。”

安室透一针见血地指出：“但你不能确定我们已经走了多久，还要再走多久。”

“反正在这里不会饿也不会累，呃，难道你饿了？”

浅雾奈亚子再次停住脚步，目光扫过远处巨型怪物的触手，开始考虑那个东西能不能烤来给他吃，反正那些触手能不断再生。

但是……不会吃死人吧？

那只怪物残存的野兽本能，好像让它感觉到了来自某种“什么都能吃”的物种的威胁。

它猛地收回了随风摇摆的触手，迈着粗壮的四肢，迅速爬走。

“我不饿。”

安室透的话里透着无奈，却犹如天籁之音，拯救了这里所有能活动的物种。

虽然它们并不知道，自己曾经差点儿被抓去薅触手的命运。

当然，安室透也不知道，浅雾奈亚子曾经想过烤触手给他吃。

只能说，有些时候，真相也没那么重要。

“我想看看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

“不，”浅雾奈亚子环视一周，回过身，十分严肃地对他摇了摇头，“你不想。”

安室透“看”着面前模糊的人影，也摇了摇头：“不，我想，而且，我觉得这样下去，是出不去的。”

“你觉得？”

浅雾奈亚子默默思考了一下，安室透很聪明，而且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

在对比了，她不耐烦地打破这里，造成不可预料的破坏，和安室透因为看到周围的“东西”，而受到精神污染的风险后……

她决定，让安室透自己选。

虽然浅雾奈亚子再三强调了风险，结果，安室透还是选择了让她撤掉眼睛上的保护。

行叭，浅雾奈亚子看看周围，之前那个在天上飘着的Messenger of the Old Ones（旧神信使），并没有在这里出没。

暂时，从视觉冲击来讲，危险程度还不算特别高。

安室透眼前的灰雾散去，对他来说，却好像是同时解开了某种桎梏。

记忆蜂拥而至，他终于想起了自己是谁。

然后，整个人，连同摇摇欲坠的三观，全都“裂开”了。

“喂，你还好吧？”

浅雾奈亚子看他一副整个人都不好了的样子，赶紧勾过来一缕灰雾，想要重新帮他把眼睛“封印”一下。

安室透心情复杂地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张了张口，无数问题涌到嘴边。

其中也包括了哲学的究极三问——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要到哪里去？

但最后，他只是用平静到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语气，吐出了一个名字：“浅雾，浅雾奈亚子。”

“啊，你想起来了。”有点糟糕。

她果然保留着所有的记忆，那这里，还有之前所发生的那一切，都算是什么呢？

一个无聊的、打发时间的游戏？

安室透需要一个答案，最起码，他应该知道……

“你是谁？”

浅雾奈亚子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会问，‘你是什么’呢~

不过，我还是那个答案——‘我没办法告诉你，我所不了解的事情’。

你会相信吗？”

“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