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之前，商容容赶到母亲家一起集合去车站坐车，外婆家离城里大概一小时车程，时间不长，车费却不便宜，平时一来一回都要40元，年三十车费更是提到50元，后父对今年无端承担多50元车费感到很不高兴，从出门到上车为止，脸色都不怎么好，碍于过节大年晚的，他也不好发脾气。

一上车，张琪就拉着父亲和继母坐到一排三人座上，叽叽喳喳说起话来，商容容默默地走到到一边单人座上坐下，脸颊望向车窗边玻璃，隔壁三个人的世界，她插不进去，也不想插。

算上这次，她是第三次到外婆家过年三十，前面两次是妈妈和爸爸离婚之后，再婚之前，商容容还归母亲抚养时，她跟着妈妈去的，母亲再婚之后，她就被推去跟爸爸回爷爷家了。继父老家已经没人了，父母也不在，和母亲再婚之后，反而年年一起去外婆家，久而久之，偶尔才去一次外婆家的商容容，和妈妈那边的亲戚越加疏远，继父和张琪倒是和舅父姨妈他们好了起来。

到达外婆家时，舅舅和表哥他们正在贴挥春，乍眼看到商容容进来，脸上都露出吃惊的表情，商容容装作恍然未觉的样子上去他们打了几声招呼，又进到屋子和外婆舅妈表姐妹们打招呼，妈妈继父张琪留在那边和舅舅他们寒暄，等商容容出来的时候，也许在刚才的寒暄中得到了消息，舅舅他们用一种了然暧昧的神情，招呼商容容来说话，商容容忍着难受笑着和他们说了几句，就进屋子帮忙了。

张琪和表姐妹们在另一个屋子嗑瓜子聊天说笑，商容容在厨房帮外婆、舅妈和妈妈打打下手，本来已经是来白吃了，如果还不知机勤快点，难道等人家给脸色吗，她不像表姐妹们，有一对好爸爸好妈妈。

厨房的活儿告一段落，开始准备年夜饭了，年夜饭向来是由舅父和妈妈掌厨的，旁人没什么事情可以做了，商容容这才回到小厅堂坐下，表姐妹们说笑的正热烈，完全无视商容容的存在，商容容给自己倒了杯茶，看向桌面，桌上摆满了费列罗巧克力、十月初五蛋卷、丹麦蓝罐曲奇和美珍香猪肉脯，她不禁眼前一亮，这些零食，都是她很爱吃的，可是每一样都很贵，吃一次都能抵她一礼拜或者半个月生活费了，平时她根本就没钱买来吃。

以前爸爸妈妈没离婚前，她还是有机会常吃的，自从•••之后她只能在年三十，或者年初二回外婆家时，蹭点吃，爷爷家孩子多是一，每次去，商明看到这些都转不动腿，霸住自己圈着吃，容容能吃的有限，年初二外婆家剩下的也不多，每次都是外婆偷偷留着藏起来给她的，表姐妹们自持减肥塑身什么的，桌上的零食都没怎么动，商容容高兴的坐在桌子旁边一样样吃着，能这样随便吃高级零食的时间，她实在太少了。

桌子另一边的张琪从商容容进来的时候，已经开始地留意她的举动，从爸爸和商容容妈妈结婚那天起，搬到商容容家开始，她就很讨厌这个后妈带来的拖油瓶，凭什么她长的比自己好看，凭什么她怎么吃都吃不胖，成绩还比她好，以前她们在一个学校时，同班的人就经常把两人比较，每次都是张琪输，她对商容容更是恨得牙痒痒，得知现在住的房子将来要归商容容时，她更是不愤气了，现在房子那么贵，她和爸爸之前一直都租房子住，好容易有了自己的房子，将来还要给商容容，她怎么能甘心，从此千方百计挑唆爸爸和后妈，终于撺掇着把商容容弄了出去，只要她不在，房子迟早会被他们父女弄到手的。

中考结束之后，商容容的成绩更是让张琪大大丢脸，她更不容不下商容容了，有能让她丢脸出丑的机会，张琪一定不会放过的，当张琪看到商容容眼睛发亮坐到桌边的时候，她就知道，机会来了。

商容容吃的正欢快时，张琪用手肘轻轻推了下秀表姐的手，故意用屋子里的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和秀表姐咬耳朵“嘴巴吃个没完，没有一分钟停下来，唉，海地的难民都没那么夸张，不知道的还以为虐待她呢。”秀表姐看着那边的商容容，脸上露出丢脸的神色，“啧，张琪，别说了，丢脸死了，今天中午她没吃饱饭吗？”“谁知道呢！我这么大的胃口，都撑得不行呢。”

听到桌子那边的对话，商容容嘴巴和喉咙里的东西，一下子梗在那里，吞也进去，吐也吐不出来。全身的热血一下子涌到脸上，拿起杯子猛喝一口水，吞下那些零食，转身地对着电视，作出一副被电视节目吸引专注样子，只有这样，她眼睛里含着的泪水才能不被张琪和表姐妹看到，不被她们嘲笑或者找茬。

她难道很想这样被人嘲笑么？！她不吃东西还能干什么？！表姐妹们不和她说笑，她也不能插到大人的聊天群里，商容容忍住眼眶里的泪水，张琪和秀表姐可以这么肆无忌惮的说她，不过是坐着的不知道站的腰痛罢了，秀表姐家里有钱，舅父舅母又那么宠爱她，这些零食她在家经常吃，吃到吐，当然可以不当一回事觉得商容容贪吃狼狈，但张琪，张琪占去了她的妈妈、她的房子，用她妈妈和继父的钱平时随便乱花，转头却来嘲笑她，她有什么资格！

秀表姐，商容容难受地看了和张琪谈的正欢的她，小时候，她们曾经是那么地要好，一起在外婆家玩，睡觉吃饭都腻在一起，什么时候，她俩生疏冷漠到这个地步，张琪到她家那年，不！更早的时候，妈妈离婚之后，商容容再不像以前那样随便有新衣服新鞋子穿戴，开始要捡秀表姐的旧衣裤，鞋子穿开始，秀表姐看她的眼神，就发生了变化，张琪来了之后，这种变化更加明朗，她们说话商容容再也加插不上口，姐妹们出去玩再也没有商容容的位子，逛街SHOPPINH商容容只有去做搬运工的分，再之后，张琪和她好的像似从小一起大的姐妹一样，商容容却沦为她们共同嘲笑欺负的对象。

看了一会子电视，舅妈进屋来招呼孩子们吃饭，商容容走在最后，位子安排在妈妈隔壁，饭桌热气腾腾的，摆满了土鸡、肥鸭、肘子和各式海鲜，表姐妹们减肥们减惯了，筷子只是往青菜那边伸去，商容容可不管那么多，她专挑肥美的海鲜和鸡肉下筷子，零食不让她吃就算了，年夜饭总让她吃饱吧，席上舅妈们难得的盛赞了商容容今天勤快帮忙，半真半假的抱怨自己的女儿大佛一样在房间里一动不动，妈妈淡淡的回了几句应该的，她少来，难得帮下忙没什么，姐妹们常来，帮忙的时候也不少。和常来不常来有什么关系，张琪和秀表姐他们从来都不会来帮忙的，如果她们真的动手干活，太阳就从西边升起来了。商容容想着，嘴巴却不停，小舅妈夹了几筷子菜给商容容，说“容容今天真是乖了，年初二你也早点来啊，给我们帮帮忙，好孩子。我可是指望不了你的表姐妹和张琪了。”

听到这话，继父脸色一变，阴阳怪气的开腔：“嫂子你真是太客气，这么赞她，容容这妹丁能帮什么忙啊，她大概能帮忙消灭那些糖果饼干什么的吧，哈哈哈。”

这个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小舅妈当作没听见一样，继续给老人孩子夹了点菜，斟酒吃菜去了，妈妈也好像没听懂一样，在隔壁啜着鸡汤，完全不帮女儿说什么，商容容拿着饭碗，味同嚼蜡，他们终究还是没放过她。心中一阵悲凉，她的妈妈，还是这么明哲保身啊。

饭后，一天最高兴的时刻到了，长辈们要给小孩子发红包，先是舅舅姨妈妈妈他们给外婆红包，然后外婆再派给小孩子每人一个红包，最后是家长互相给孩子们红包，商容容也拿到几个红包，虽然之前发生那么多不愉快的事情，过年和拿红包，还是让人高兴的，虽然已经快十八岁了，商容容的心情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喜欢过年和喜欢拿红包，喜欢这种人多热闹的情景，一个人，太寂寞了。

拿了红包，商容容转回去帮忙整碟子洗碗，洗好碗，她看时间还早，就钻到外婆房里，和外婆说几句话顺便撒娇，外婆怜爱地摸着她的脸颊和头发，容容蹭着外婆肩头，享受这难得的温馨时刻，“容容，你妈妈继父对你好吗？有没有和张琪撒气别扭啊，容容，婆婆知道你不容易，万事都要忍让，你可千万不能让你妈妈伤心，惹继父生气啊！好孩子。”

外婆并不知道容容搬了出去，容容也不想说出来惹老人家伤心。

“他们，他们对我很好，我也没和张琪别扭，我们相处的很好，外婆，你别担心，我很听话，你才要保重身体，不要老干那么多活儿，平时别那么节省不舍得买东西吃，等我赚钱了，我一定接外婆来住，请下人伺候你，给你买漂亮的大房子。”

“好！好！我相信你，我们容容那么听话聪明，一定能赚钱给我买大房子，外婆等着你接我去过好日子。”

伸头探了探外面的消息，外婆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红包，迅速塞进容容袋子里，容容刚想拒绝把红包塞回去，外婆一手抓住容容的手，制止她的动作，一手作出噤声的动作，小小声凑到容容耳边说：“别声张，你舅妈和继父他们知道了要不高兴的，好孩子，外婆没用，不能给你太多东西，我就只有那么多。你拿着买点好吃的，你的脸色，苍白苍白的，都瘦成这样了~~~~~~~”

“这钱我不能要！外婆！你自己都那么难，你才要留着买东西，再说，现在都兴苗条和皮肤白，我这是赶流行。”容容执拗的想要把钱塞回外婆怀里，小声推搡时，房前传来脚步声，外婆赶紧把红包塞到容容袋子里，整了整衣服。

脚步停了下来，继父打开房门探头进来说：“容容，准备准备，我们要准备出去坐车了，不然赶不上末班车吗，，妈，我们先走了啊，你老人家保重！”

外婆一把把容容推了出去，“天色的确晚了，再不回去你们就没车子坐了，女婿，你平时看在我面子上可要多多包容容容啊，她还是小孩子，她要惹你生气，你别当一回事啊。”任何时刻，外婆都想尽办法让她可怜的小外孙女，过得好一点。

“哪能啊？瞧您说的，我能对容容不好吗？！您老放心，我们走了，您别出来送了。”

外婆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容容走在乡间小路上，不停地扭头挥手示意外婆回屋去，鼻子酸酸的，心里难受的不行。年三十，她不能作出一副哭丧脸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