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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一生最猥琐的时候遇见你

作者:无良某鸡 | 分类:现言 | 字数:10.1万

17.PART 16

书名:在我一生最猥琐的时候遇见你 作者:无良某鸡 字数:5052 更新时间:2024-10-11 13:42:52

PART 16

从前有座城, 城里有条路,路上有俩房子,左边那间, 是夜总会, 右边那间呢, 它也是夜总会。

我确定我前世一定跟那天杀的猪下水是冤家。无论小学还是初中, 只要把我们俩放一块儿的话那就绝对是水遇着硫酸, 火星撞上地球的惊天动地的要出大事情了。上课的时候吵着吵着就打起架来的事情我们没少做,后来被老师双双赶出去罚站,若是让我们俩站一起的话, 没准不出三分钟我们又得打起来了。

这天又忘记了是个什么事情,我们又吵了起来。俩夜总会的妈妈桑在街上吵架, 周围的人都见怪不怪了, 该干嘛的干嘛去, 根本没人理我们。

“我说林涵,你丫的前世准是一陀螺——欠抽!我都不明白你干嘛要给自己场子起个这名字!一看就知道不是个正经的场, 怎么着?这不明摆着招人来扫黄么你!我告你啊林涵,你死你的事,我还准备贷款开连锁的!要是你连累了我‘倚翠’我一辈子跟你没完!”猪下水指着我头上大大的“怡红”的招牌说事儿。

哟?有丫果然的胸有大志啊!还开连锁呢!我朝她翻白眼,“这名字起得好你哪懂哟,您那猪脑子也就能想出‘倚翠’那俗名儿, 忒俗了!哪像咱‘怡红’, 俗到骨子里透出来的就是雅你懂不?最关键的你知道是什么?是历史!您看那哪本武侠小说里没有我家‘怡红’的身影啊?敢情这是有深远厚重的历史渊源的!是你‘倚翠’能学得来的么!”

猪下水那厮初中毕业, 最忌讳别人说她没文化, 这回我是捅马蜂窝了。果然, 猪下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跳起来指着我骂:“林涵你不就是个小本科毕业么,拽个屁啊!我告儿你老娘我没文化, 可泡老娘我有文化的男人多了去了!别说本科,就是博士后我都能给你找来三五个你信不信?”

好啊好啊!这没人品的,竟然开始人身攻击了啊!我愤怒,可这丫头初中起身边的异性朋友就多得能排到□□去!一天一个男朋友换得勤得跟走马灯似的,是我能比得上的么?

“我、我……”我结巴了,半晌才憋出三个字:“我也能……”

“切,”

我都还没说完呢,猪下水笑了,笑得特不屑的样子,“林涵啊林涵,您在我面前您就别装了好吧,我还不知道你啊,撑死也就当年三班那头黑猩猩!”

我一窒,顿时没脾气了。猪下水说得对,从小到大,好像除了家谦我还真没别个男的喜欢了,数来数去就小学时还有一个。隔壁班的体委,当时在众男还未发育的时候,他已经率先长到了一米七多的个子,而且五大三粗的,往人群堆里一放,那叫一突兀!隔好远都能看见。当年上至升旗手,下至擦风扇的工作都是他给做的,在学校里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名人了。

闻说是某月某日当年的一群小屁孩在侃大山,那时候的话题七转八转的也转不出某某某喜欢某某某啊,谁谁谁对谁谁谁又有好感啊之类的。那个时候突然有人问了他句,那你喜欢谁啊?他想了想,说,隔壁班的林涵吧,看来看去也就她不错了。

那个时候是对这个方面特别敏感的,于是消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传开来,无辜的我整个小学时期就一直背负这“某某某的老婆”这罪名一直到毕业。

那猪下水特耻笑地看着我,知根知底的样子,我想我他妈真是让丫给气疯了,反正吹牛不用上税撒谎也不枪毙,不吹白不吹是不是?

于是我朝她吼:“猪下水我告诉你,我林涵有一男人,那是青梅竹马!咱十年没见丫还死心塌地的对我!你见过这样的男人么你!老娘不是没有,是不要!你说的那些王八孙子哪个能等你十年你给我说说?我告儿你,那样的男人你猪下水一辈子也别想遇上!哼哼……”

猪下水窒了窒,突然地脸一红,就低下头,没词儿了。

没词儿了?没词儿了吧?对啊!哪个男人能比得上我家谦啊!我自以为很嚣张的朝她扬了扬眉,然后一回头。我想我知道猪下水突然变得淑女的真正原因了。

我看到家谦。

好久不见,家谦瘦了,脸色也不太好。

我的双手还叉腰上的就愣住了。真是拿脚指头都能想象出自己现在的样子:早上起来鸡窝似的头还没梳,就开始蓬头垢面,大太阳底下跟人口沫横飞地骂街。

家谦好像看到陌生人一样的,目光直接就忽略了我,投在我身后。微微一笑,礼貌的颔首道:“朱小姐,您好。”

“哟,程总啊,您可以叫我Honey!”猪下水朝家谦甜甜一笑。

“嗯,”家谦点点头,然后说:“朱小姐,谈贷款合同的事情,您……现在方便?”

“哎,方便方便!方便极了!”猪下水连连点头,然后蹬着几寸来高的高跟鞋“蹬蹬”的从我身边趾高气扬的擦肩而过,挽住家谦的手,“程总您上我办公室,我跟您详细谈谈啊……”

阳光耀眼。

我站在车来车往的马路上,看着他们携手离去的背影,脑海中迅速闪过一行清晰的大字:“自作孽,不可活!”

――

鲁迅爷爷说:

“那些极细小的粉红花,现在还开着,但是更极细小了,她在冷的夜气中,瑟缩地做梦,梦见春的到来,梦见秋的到来,梦见瘦的诗人将眼泪擦在她最末的花瓣上,告诉她秋虽然来,冬虽然来,而此后接着还是春,蝴蝶乱飞,蜜蜂都唱起春词来了。她于是一笑,虽然颜色冻得红惨惨地,仍然瑟缩着。”

这天我蹲在“怡红”门口抽着烟晒太阳。

最近打击一连串,我对什么都恹恹的提不起兴趣来,就剩这点爱好了。

阳光有点刺眼,我看见对面的“倚翠”匆匆忙忙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嘿,猪下水!”我咧开嘴巴向她打招呼。我承认我在找骂,我承认我无聊。最近都自暴自弃了,想来想去都只有跟这厮吵上一架才能激发我的活力生命力。

可是我失望了,猪下水狠狠的剜了我一眼,没搭话。

嘿哟!我来劲了,看清楚猪下水手里提着一个保温壶,里面铁定装的都是人参鸡汤啊什么之类的好东西。

“哟,你这是去哪呢?”我继续兴致勃勃的问,她依然不理我。径直从我身边走过,对路边的一辆出租车司机说:“师傅,省人民医院您去不?”

师傅答:“哟姑娘,真不好意思了,今个正好赶下班,下次我免费载您啊!”然后一溜烟的就开走了。

我看猪下水急得那样啊,有些幸灾乐祸:“怎么?有小姐妹病了?叫你平时别省那俩个钱,每年体一次检才花您多少钱啊?这就叫不听林涵言啊,吃亏在眼前啊。现在出事吧?后悔了吧?什么病?艾滋病?”

猪下水本来铁了心是不理我的,但估计是听到我最后一句话,终于忍不住了,“滚你丫的林涵!你嘴巴怎么就这么坏!真不明白你怎么还嫁得出去!人家多么正直一大总裁啊,上次你也看见的,一大好青年你怎么开口就咒人艾滋病呢!去你妈的……”

我的手突然的就这么抖了一下,烟都掉地上去了。

“啥?家谦病了?”我脱口而出。

“你认识程总?”猪下水更加诧异的反问。

我怔在那儿,脑海中浮现出家谦那苍白消瘦的脸,心里是没来由的一阵抽痛。

又一辆出租车过来停在我们身边。

“两位,去哪儿?”司机笑眯眯的探出头来问。

“去省人民医院……”一看有车来,猪下水不跟我计较了,伸手去开门。

“啪”的一下,出租车的大门在她面前蓦然阖上。

“林涵!你他妈这是干嘛啊!”窗子外是猪下水一张愤怒扭曲的脸。

“猪下水我跟你说!”我双眼喷火的朝她吼:“今儿个你要是敢跟我林涵抢车的话老娘我跟你玩命!”

猪下水被我的气势慑到,手一松,车子箭一样的飞了出去。

我看到柳飘飘从怡红里追出来,大声问:“哎林涵,你这是去哪儿啊?”

我伸出头朝她喊:“飘飘,那啥,咱小学不都学过做人要做负责任的人么!祸是我闯出来的,怎么也得要我去平乱不是?再说飘飘你不知道,家谦那人我最了解了,固执得跟头牛似的,你不去跟他打场斋做个法事念念经什么的,不定他还真是永世不得超生了,我林涵良心大大的不能这样坑人啊你说是不是……”

车已经开出很远了,明明知道她已经听不见了,可我嘴里还是一个劲儿的在那喊,也不知道是喊给谁听的。

“我去看一眼就走,一眼就走……”

下了车以后我就冲冲冲,一直冲到病房前,手都快碰上门把了,突然里面一传来声娇笑声,我憋着的一口真气猛地一泻。再仔细听听,得,那女听声音好像还是咱公司的许晴晴呢!

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彻底没了脾气的我灰头土脸地找了个角落躲了起来。

自从我两次被医生赶出医院以后,我对这个地方就产生了莫名的抗拒感,总觉得我跟医院这地方是命中犯冲,每次来都准没好事情!

有钱就是好啊!连住个病房都是单间的。我看到咱们公司的许晴晴从病房里出来了。我看到后来赶过来的猪下水进去了,又出来了。我看到拿吊瓶的小护士红着脸进去了,又出来了。我看到家谦的同事一大帮子的进去了,又出来了。我看到几个戴□□镜的女的趾高气扬的进去了,又出来了。

我听着无数高跟鞋嘎巴嘎巴的走过来,再嘎巴嘎巴的走出去,渐渐消失再楼道中,渐渐远去。我的心情没来由的有些忐忑,看着那虚掩着的门,就是没勇气推门进去。

我在那里蹲了很久,从上午一直蹲到黄昏,有夕阳斜斜的从窗户外边透过了门缝,照在我面前一小块地面上,白瓷砖反射出的阳光微微刺眼,光影跌宕间,那道半开阖的门拉长的阴影浓重,仿若一声沉沉的叹息。

遥想当年,有多少个不要命的想和我抢家谦啊!老娘我硬是以黑马的姿态一路过关斩将的给扛了下来。当时那叫一个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啊!啧啧啧……老娘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可现在我怎么的就怯了呢?

我摸出一支烟,放在嘴里,点燃,狠狠的吸了好几口,手才不那么抖了。

“喂!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自觉!”旁边突然炸开的一个声音吓了我一跳。

我一抬头,看到的是一穿护士服的小姑娘怒视着我,趁我一愣神的功夫,小姑娘怒气冲冲的缴没了我手里的那支烟,死死按熄灭了,丢垃圾桶里去。

“这里是病房!你以为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尼古丁会给病人带来什么样的危害么你!”

哟?危害病人?那不是危害家谦么?

我刚刚被抢了烟的愤怒立刻就消散无踪了,我很诚恳的低头认错,“呃,那个,对不起啊护士姑娘,我还真不知道。”

也许是看我认罪态度不错,小姑娘的气也消了,她上下打量我几眼,问:“你大冷天的蹲这干嘛呢?肚子疼?”

“没,没。”我连连摆手,“我就看个朋友而已。”

那小护士回头看了一眼那唯一一间对着我的病房,再回头看我,已是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没什么大事的,就年轻人工作太拼命,不爱惜自己身体的毛病,休息几天就没事了!”小姑娘安慰我,“本来过了探视时间了是不能让人进去的,今天就放你一马吧!十分钟噢!”小姑娘很豪爽的挥挥手。

“噢、噢……”我嘴里应答着,脚步却没挪。

“快去啊!”小护士瞪我一眼。

“哎、我这不正在走嘛……”我在小护士的催促下扭扭捏捏,一步一步,挪啊挪啊的,终于以龟速摸进了那病房。

程家谦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天南一隅云脚低垂,被夜色染得消沉。

躺在病床上从窗外望去,有两个穿校服的学生在路灯投下的橙黄色光束中缓缓穿行,男生沉默,女生却异常活跃的在说些什么。夜风轻轻的吹着,时不时传来女生的大笑声,画面平淡而温馨。

似曾相识的情景,却突然想到些什么,已然跃上唇边的一抹微笑迅速凝固,渐成一丝苦涩。

许多人看到花想起女人,看到酒想起侠客,看到月想起友人。而他却无论看到了什么,想到的都是她。他不知道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她蛮不讲理的塞了多少记忆入他的脑海里,他只知道,他用了整整十年,都无法忘记。

这么多年来有太多人问为什么。其实不为什么。

从小到大所受到的教育就是做人要专一,他专一的学习,专一的工作,专一的去爱一个人。任性也好,猥琐也罢,爱了就是爱了,喜欢看着她人前的胡闹张扬,无所顾忌,即使很多时候会被她的胡搅蛮缠气得跳脚,但深到骨髓里的那份偏爱沉沉的压淀下来,即使伤也伤得心甘情愿。

可是如今她却说她结婚了。如此锋利的刀刃飞掷过来,他要拿什么来挡?

多年来的不懈与坚持一下子成了愚蠢与可笑,他抬起手掌仔细看,掌心纹路深而乱,三条线合一以锐不可当之势狠狠地划过整个手掌,却嘎然而止,如同爱情。

他想起幼时与父亲去武夷山,路经一寺庙,香火萦绕间,父亲兴之所至,请求道骨仙风的庙祝为他看相。那庙祝只看了一眼他的掌纹,随即便抚须大笑,道:“此乃‘断掌’,有此手相者聪慧绝伦,但脾气过于倔犟,往往一陷入死胡同里,就走不出来了。正所谓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遂去,不复语言。

当时年幼,只为庙祝那句“聪慧绝伦”欣喜半天,却忘记了最最重要的后半句话。

那看不见的十年间,成败已定。

而如今,他也想像以前一样,闭了眼睛就不管前路艰辛,风雪吹彻的去寻找。

只可惜他现在太清醒,用四个字便道破所有玄机:会者定离 。

情深不寿,强极则辱。

古人诚我不欺。

他想着,嘴角微微浮起一抹自嘲的冷笑。

吊瓶里的药水一点一点流入静脉。

生命安静得像是消失了也不会有人发现。

他闭上眼睛,……

门口传来细微的响声,他以为是来换药的护士,便没有理会。

他感到有人向他走来,在他床边默立半晌。

然后,一滴温热的液体打落在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