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一凝实在是太好奇了，出了医生办公室，她边走便忍不住问:“你究竟是怎么知道找宋医生可以问到古铃的？难道……难道真相眼留了一部分能力给你？”

“怎么可能。”李清歌苦笑一声。

除了给他留下一些红外线显像的轮廓外，真相眼消失的彻彻底底，就仿佛从来没有在他身上出现过一般。

那些出现在宋医生面前的，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绝望的灵魂。

宋医生内心深处其实极为变态，他痴迷于暗自折磨病人，最开始他还不敢置人于死地，虽然控制不住要下手，却还是有所收敛，只敢做些不威胁病人生命的恶事，例如有些病人病情原本不算太重，他却暗地里给病人用很重的药，观察病人被药物折磨的反应。又或者病人原本不需要截肢，但是他对家属把病情说得极为严重，硬是给病人截肢，观察他们肢体残缺后的痛苦。

他就这样做了好几年，不知怎么，他所做的这些恶事从未被人发现过，他一开始还有些胆战心惊，但这些年一直没有人举报他，他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他害的第一个死亡的人，是一位在家摔跤骨折的老人。

这位老人人很好，总是笑眯眯的，他的子女也孝顺，花了很多钱在这所医院里挤了一个床位，找到了骨科当时名声最响的主任给老人做手术。

手术非常成功，但是老人本身患有心衰，术后需要移入icu观察。

icu里面是有护士24小时值班的，但是护士毕竟也是人，是人就要吃饭上厕所，而老人有家属陪护，但是家属也进不了icu，得知手术很成功后，老人疲惫不堪的家属放松了心情，决定回酒店休息一夜，打算明天白天再来。

而两个护士突然拉肚子，一同跑了厕所。

晚上icu里面也不是完全暗的，那个地方有各种各样的仪器，都在散发着幽幽地亮光，这样的环境说睡觉是睡不太好的，但因为icu里的病人都是病情太重，身体机能太差的，他们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几乎是昏迷的状态。

就在这样安静的晚上，icu里面只有各种机器发出的声音，宋医生打开门走了进去，他缓缓走到老人身边。

他的影子投到老人身上，老人已经很老了，又有严重的心衰，戴着氧气面罩在字样，他在被子底下的身体看起来极瘦弱，宋医生的影子可以把他完全覆盖住。

宋医生定定地看了老人两分钟，抬手摘掉了他的氧气面罩。

他就站在病床边上，看着老人因为失去氧气而挣扎起来，呼吸不上来，老人显然极为痛苦，但是身体太过于虚弱，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老人用尽力气张开嘴呼吸，发出“哈、哈”的声音，宋医生站在床边看着老人痛苦的样子，他脸上居然还露出了笑容。

几分钟后，老人本能的求生动作慢慢停了下来，他一动不动了。

icu这个地方，卫生间就在里面，宋医生听到卫生间里传来冲水的声音，他不慌不忙，把氧气面罩又给老人戴回到脸上，掏出手机对着老人发乌的脸上拍了一张照片，才不慌不忙地离开。

两个护士出来的时候，icu最外面一道大门正好关上，她们两个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现在已经很晚了，两个护士又困又累，当然，这也是人之常情。

两个人坐到护士台后面，闲聊几句话，看会儿手机，就好像这是每个平淡无奇的工作日一般，就等着到时间下班。病床上的老人一动不动，她们也只当他睡着了，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换班的护士前来，才发现老人已经没气了。

说句实话，icu那边叫起来的时候，宋医生心里还是多少有些忐忑的，但是这里是医院，icu里面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他默默等待着各方的反应。

就像他所想的那样，老人的家属虽然悲痛，但是并没有过多追究，这位老人身体本身就是很虚弱的，又动了一场大手术，他们其实也做了不能下手术台的准备。

家属不追究，院方自然乐得轻松，出于人道主义，他们象征性地还给老人做了个检查，得出结论老人是心衰导致的死亡，家属也接受了这一点，这位老人的子女看上去就是很有素质的人，他们红着眼眶内心痛苦，却还是感谢了为老人做手术的人。

也就是宋医生。

宋医生也是满脸痛苦的样子安慰家属，但是他看着老人子女的脸，听着他们的感谢，脑子里却一直循环播放着老人临死前那段挣扎，他心里舒服的犹如大夏天喝了一扎冰啤酒。

老人的家属离去后，宋医生回到他的办公室，打开手机图片，看着拍摄下的那张老人脸色发乌嘴唇发青的照片，嘴角露出了一丝极为残忍的笑容。

这次之后，宋医生胆子越来越大，所做的恶事也越来越多，说来也怪，他居然一次都没有被发现过。

而表面上，他就像一个仁心仁术的好医生一般，他的医术也真还算可以，加上刻意施为，居然还经营出了好名声，不少病人慕名而来，宋医生觉得自己就像古代的皇帝一般，他一边谨慎地在这些病人里面选择下一个目标，一边接受着病人家属的感恩戴德，哪怕他一边折磨病人，要把病人弄死了，不知情的病人和家属依然把他当成救命稻草，这种感觉宋医生心里特别喜欢。

日积月累下来，他害了那么多的人，但是因为这所医院本来就不太对劲，被害者的鬼魂日夜哀嚎，他们死不瞑目，恨意不散，日日跟在宋医生身边，却拿他没有半点办法，每当他们想要对宋医生做什么的时候，就好像有个结界把他们挡在了外面，他们压根接近不了宋医生。

没有人发现宋医生的本来面目，甚至叶一凝也感觉不到他身上的恶意，但是不知道怎么，李清歌能看到。

李清歌能看到宋医生身边跟着很多……那些人，他们在他的眼里全部都是红绿色的色块，李清歌看不到他们的表情，却能听到他们的话。

就好像他当时看到隐身的怀孕女鬼躲在窗前一般，第一次发现自己能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李清歌都有些懵了，他以前用真相眼的时候都不能看见，现在是怎么了？他还很犹豫自己这一点要不要表示出来，因为他曾经是想要放弃了。

但是不行啊。李清歌想。

这世界上有这么多变态的人，心怀巨大的恶意，他们就如同那种一百只脚的虫子一般，所爬过的地方都留下恶心地黏液。

说来也怪，李清歌进门找宋医生的时候，跟在宋医生身边的那位老人一下朝他扑了过来，老人想说的话进入李清歌脑海，最后老人说:“这些年死在他手中的可怜人不少，这个人恶贯满盈，求你帮帮我们。”

“我能做什么呢？”李清歌在脑中与老人对话。

“看着他。”老人回答:“有人告诉过我们，你只要看着他的眼睛就行了。”

“有人告诉过你们？”李清歌很诧异:“是谁？”

老人却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求他看着宋医生的眼睛，李清歌答应并且照做了，在他看着宋医生的时候，一刹那冤魂齐出，百鬼夜行。

这是你应得的报应。李清歌看着宋医生身上伏下无数冤魂，在他“眼里”就好像一大块红绿色块一般，但他也能看到宋医生的被压在最下面，他还能听到他的哀嚎，但是他无动于衷，心里只觉得还可以对这位医生更残忍一点。

宋医生杀害旁人的时候，脸上总是一副莫测的，当自己是生杀予夺的上帝一般的得意表情，但是当死亡降临到自己头上，宋医生也是一般哭叫呐喊，心里充满了剧烈的恐惧，甚至像条狗一样哀求。

自然没有谁搭理他，他恶贯满盈，该死！这种人甚至连成煞的资格都没有！他的灵魂活该被撕成碎片！

李清歌把这一切都告诉了叶一凝，说起来很长，但是具体发生的时间很短，可能只有一瞬间。

叶一凝听愣住了，完全看不出来宋医生是这样的人啊！而且他身上完全感觉不出恶意，难道也是……真相眼的力量？

“这个医院一定和林天龙有关系。”叶一凝喃喃地说:“学校……现在又是医院，还悄悄帮助这些大恶人，他想干什么？”

“他在下一盘巨大的棋。”李清歌回答，他脸色严肃极了，关于林天龙，他比叶一凝要了解不少，因为前代的恩怨，他一直追查这些事情。

但是……

这些事里面，还牵扯着叶一凝身后的“他们”，李清歌不知道能不能对叶一凝全盘托出，不是他不信任叶一凝，而是他们从一开始的立场就不相同。

甚至，李清歌觉得，林天龙能保留真相眼的力量搞这么大，他身后说不定还有“他们”的暗地支持，叶一凝出来收煞，是“他们”做给面上的人看的，而真正的恶煞，以叶一凝被禁锢的能力，也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也就是变相的让叶一凝不要插手。

李清歌身上背的恩仇太重，事情太多，他实在不敢赌这一把，眼看就到电梯了，他非常自然的转了话题，把话题转到了古铃身上，叶一凝也没有再追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