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先别围着我。”话都说出口了，李清歌也只得叹气道:“去做正事，看看窗户边上那个是怎么回事？”

“那都是小事……”叶一凝只看着李清歌的眼睛。

“我看不见。”李清歌说:“一凝，你帮我去看。”

感受到这句话中蕴含着的温柔信任，叶一凝心里莫名有些高兴起来，她转头看向窗户，那里被禁锢着一个女人，见叶一凝看过来，她眼神中不觉流露出恐惧。

“就是一个女的，大概二十岁？”叶一凝认真讲给李清歌听:“披头散发的，看起来不太吓人。”她边说边看到李清歌精准的转头对向了窗户的方位，疑惑道:“你不是看不见？”

“我能感觉到。”李清歌解释了一句，他能感觉到窗户的透光和墙不同，能感觉到那女鬼大致的轮廓，甚至还能感觉到恶意。

这大概是真相眼给的补偿措施？李清歌有些好笑的想。关于真相眼，他的了解只有李清许留下来的爷爷李维言的一部分记忆，其它的都要由他自己去发现，不知道他现在这种情况算不算了解真相眼的一部分？

“林程。”他又说:“是女士的话，又到了你发挥才能的时候了。”

“我又不是妇女之友。”林程嘟囔了一声，还是站起来，迈着长腿两步就走到窗户前面，女鬼惊恐地看着他，没料到林程抬手就是一个壁咚。

“美女。”他声音居然还很温柔:“告诉哥哥，你为啥吓唬人？”

“这也太油腻了。”看林程那样子，叶一凝手臂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说李清歌还没变态呢，林程倒是先不正常了。

“他跟我们处的久了，慢慢暴露本性而已。”李清歌精准吐槽了一句，从最开始他就没当林程是什么正常人。

叶一凝不管林程在那边发疯了，她看着李清歌，从醒来以后，她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事情想问他，可是李清歌一直沉浸在痛苦当中，她没法开口，忍的都要爆炸了，现在看起来李清歌恢复了些，她恨不得竹筒倒豆子一样把心里所有的话都倒出来。

这个时候，李清歌似乎感觉到叶一凝在看着他，他对她笑了笑。

醒过来之后，李清歌眼睛看不见了，他身上所有生气似乎连同他的眼睛一起离开了，除了还有呼吸，他看上去就像一个活死人。

最近几天，他眼睛上的纱布已经取掉了，外伤已经好了，可是他的眼珠呆滞无神，叶一凝不敢去看，看到了她就一阵伤心，她很担心李清歌从此一蹶不振，却又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让他好起来。

这些天叶一凝都心烦意乱，直到现在李清歌对她这一笑，他受了那么多罪之后，笑容依然带着淡淡的暖意。

叶一凝纷乱的内心，竟然莫名就安定了下来。

一旁的古铃看到，叶一凝白皙的脸上突然嫣红了一片，她从进到病房后情绪一直显得暴躁又带点急切，这个瞬间仿佛炸毛的猫被安抚到了，她在李清歌病床边坐下，眼睛里含了一丝淡淡的温柔。

她真好看。古铃带点羡慕的想。

“事情已经基本上弄清楚了。”这个时候，林程也问完话走了回来，对叶一凝微微泛红的脸，他只当没看到，搬个凳子坐到李清歌病床边，还不忘招呼古铃:“这位美女，你要一起听还是去医生办公室和你的小姐妹们一起？”

说实话古铃还真有点想听，她讲了这么多年鬼故事还是头一回碰到真事，现在她已经完全不怕了，心里满是好奇，眼睛亮了一下，又不太好意思说。

林程慧眼如炬，反手又搬来一个凳子放自己身边，笑容满面招呼古铃:“感兴趣是不是？来坐。”

你还说你不是妇女之友？叶一凝用眼神鄙视林程。

你再这样看着我我就要问问你为啥脸红了啊？林程回过去一个眼神。

借你几个胆子。叶一凝眉头一挑。

林程还真不敢，刚才那女鬼用了大半篇幅对他控诉了叶一凝的凶悍，要吓死鬼了！要不是她逃的快，她觉得叶一凝可以徒手撕了她！

林程觉得自己如果惹急了叶一凝，她也可以徒手撕了他，在心里默念了几声“好男不和女斗”，对叶一凝露出个笑容以示退让，看古铃过来坐好，林程进入正题:“那位。”他下巴往窗户那里扬一下:“她说她是这个医院的病人，因为医疗事故没下手术台，她心里有怨气，就留在了这里。”

“医疗事故？”能到有怨气化形的地步，不可能是简单事故，李清歌“看”向林程。

“嗯……”林程说:“她……是个孕妇，肚子里孩子没保住。”

“啊。”闻言，古铃低呼了一声。几个人把目光投向她。

“你知道这件事吗？”李清歌问。

“嗯，我知道……”古铃忍不住去看窗户边上的女鬼，她被困在那里，黑发覆盖着苍白的脸，这样看上去，居然还有几分可怜，古铃心里有些难受，她说:“就是前几个月的事，她大着肚子出了车祸被送到了我们这里，外科和妇产科几个大主任都来了，好不容易救了回来，本来是要住妇产科的，但是那边没了床位，暂时先住我们这里。可是……”她顿了一下，困惑地说:“她……她出事不是因为医疗事故啊，她是……”

“是什么？”李清歌耐心地问。

这件事是院里的禁忌，出事后院方下了死命令不得乱说，古铃有些犹豫。

“现在不是保密的时候。”李清歌说，他现在看不到真相了，只能听别人说，他眼睛看不见后感觉相当敏锐，意识到古铃在担心什么，李清歌也不讲什么大道理，直接说:“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不解决只会越闹越大，可能还会出人命。”他认真说话的时候，总是给人一种他很可靠的感觉:“你放心，我们都不是多话的人，任何情况下不会对人透露是你说的。”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古铃有些不好意思，也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下不说清楚是不行了，她本来就爱好讲故事，一说就拉开了架势。

“她是出了车祸被送过来的，撞得很严重。”古铃回忆道:“那天刚好轮到我值班，被她那一身血吓坏了。”

当时跟着她来的还有几个男人，其中一个看上去就像个有钱人的跟班，站在医院大厅打了几个电话，连院长都被惊动了。

妇产科、外科、麻醉科……几个大主任急忙赶来会诊，又连夜组织了一波人来输血，好不容易把女人的命保住了，就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保住了，主任连连说这是老天保佑，孩子生命力够顽强。

本来她是要住妇产科的，但是病房不够，也不知道为啥，那几天生孩子的特别的多，就连单间都住满了，没法只能先在外科这里住着，等妇产科腾出病房来再搬过去。

头几天都挺好的，女人的生命体征渐渐平稳下来，妇产科派人来会诊，胎儿的各项数据也都正常，就在每个人都松了一口气暗自为她庆幸的时候，出事了。

古铃还记得，那天上午特别的安静，宋医生带着人去查房，查到27号病房的时候敲了好几次都没人开门，她们还说是不是还在睡觉？一边说一边推门进去。

当天古铃正巧休班，事后听人说，当时病房里的状况惨不忍睹，女人躺在床上被医院里的白被子整个盖住了，她高耸的肚子平坦下去——据说她的肚子被剖开了，而孩子不见了。

从这之后，27号病房就相当于被封闭了，而不少医护人员都听到了从这个病房里传来的悠悠哭声，但是话又说回来，哪家医院没有发生过几件诡异事件？也没谁真正就倒霉到能真见到那些东西，所以大家也还是正常上下班，又来几个病人事情一多，27号病房这件诡异的事情也就慢慢成了谈资。

说完后古铃还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真是好倒霉啊。”

“这么诡异的事情，居然没几个人知道？”林程皱眉道:“没报警吗？”

“报了。”古铃说:“可是没查出什么所以然来，那个女人的……”她又顿了一下，犹豫要不要说。

“怎么？”李清歌问。

古铃心说都说的差不多了也不差这几句，她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都说……她是某个有钱人的小三……那个男人怕事情闹大家里知道了，压根就不配合警方，后来还直接把人拉走去火化了。”

同为女人，叶一凝听的有点生气，习惯性的去看李清歌。

一般这个时候，李清歌的真相眼就已经看到真相了，可是现在他已经没有真相眼了啊！叶一凝只对上一双呆滞的眼睛。

她愣了一下，慌乱的低下头，心说好在李清歌看不见她的动作，心里难受的几乎要哭了出来。

林程能看到叶一凝的举动，他心里也难受极了，大男人不能想哭，他咬紧牙关抵挡住胸口翻起来的酸涩。

李清歌虽然看不见，但是他能感觉到叶一凝的大概动作，他又不傻，脑中微微一过就知道叶一凝是怎么了，想要苦笑一下，又忍住了。

何必要让他们更加伤心愧疚？李清歌想，他就算看不见了也是他自找的，说起来他们不怪他带着他们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李清歌其实也心怀感激。

“专业人士都查不出来，我们能做什么？”林程皱眉道:“我是觉得窗户那个没撒谎，她被一凝给吓的，简直了我问什么说什么，要多诚恳有多诚恳。”

叶一凝脑子也乱，这些年依赖惯了真相眼，动脑子这个事儿显得十分费劲，还是忍不住去看李清歌。

“你怎么看？”叶一凝问。

李清歌习惯性的睁大眼睛，但是完全没有出现熟悉的真相画面，正茫然的时候，他脑中突然响起一声:“李清歌，没有真相眼，就没有真相了吗？”

听到这句话，李清歌整个人都震了一下。

鬼脸也不容易，在启明小学里伤了元气，躺了这么些天到现在实在看不下去，撑起来吼了这么一声。

“没有真相眼……还是有真相的。”李清歌喃喃地说。

“一凝，林程。”李清歌说:“来吧，我们靠我们自己，把真相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