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十几天, 江天来学校找蒋承泽，说他在卢普区一个德国餐厅当主厨的副手的助手……简称打杂滴。

那时候是下午三点多，蒋承泽正下了课和同学在校园里晃荡, 江天斜靠在古建筑风格的墙上单手玩街边买来的小魔术道具, 见他过来, 冲他正着勾了勾手, 笑了笑。

蒋承泽正勒着男同学的脖子倒退着大笑边走, 看到他后脚下一个踉跄，连带着他那倒霉的同学两人一连不稳地摔了好几步，堪堪停住。

江天眼睛微微睁大, 挑了眉，看到这幕立马侧过身去装没事人。

蒋承泽拍了拍裤子, 站定。男同学也扶着他站稳, 气喘不匀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又看向蒋承泽：“Who”

蒋承泽看他一眼，朝江天走过去。

江天这才从墙上站直, 从大楼下的阴影里走出来，被阳光晒得晃眼，微微笑着。

蒋承泽和一个美国男生齐齐走过来，那男生没骨头地一直搭在蒋承泽身上。

蒋承泽还没和江天打招呼，首先介绍道：“这是我哥。”

那美国男生额上带着运动发带, 倚在蒋承泽身上, 抬手挥了挥, 帅气的笑容中露出一口整洁的白牙：“嗨。”

江天感觉到什么不对, 被太阳晃得皱着眉, 微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

“这是我同班的同学。”蒋承泽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语气轻快地用中文道“哥, 你怎么过来了？”

“过来看看你。”江天将目光转向蒋承泽，笑容扩大“破孩，下午有事么，带你去吃饭。”

蒋承泽犹豫了一下，侧头和那男生说了什么，男生冲江天友好地点头，然后走了。他这才对江天道：“好啊，什么时候？”

江天抬头望着他，眼神明亮：“现在，马上。”

两人一起并排往校园外走，江天问：“刚才那小孩，是什么系的？”

蒋承泽愣了下，回答道：“艺术学院的，怎么了？”

江天回头看了看：“没怎么，觉得他挺帅，你们关系不错？”

蒋承泽搞不懂他的意图，斟酌着答：“嗯，挺好的。”

“那就好。”江天走着，说了句。

蒋承泽脚下一顿，追上去，好笑道：“什么意思？”

江天不看他，眯着眼，眉头皱得死紧：“什么什么意思。”

本来蒋承泽才是那个闹别扭的人，现在却成了他搞不懂江天了：“你……”

而江天似乎并不是很在意他的在意，神神叨叨地抱怨天气：“这么大的太阳，搞毛。”

蒋承泽想说很多，想就此拉住他问一大通，但他的中文水平却还没到这个地步，一张口就觉得舌头开始抽筋了。

“等……”

“嗯？”江天转过头来。

蒋承泽侧身走着，拦住他道：“等等。”

江天站住，提着眉看他。蒋承泽低低缓了口气，抬眼对上他的眼神，细细地看了一会，才说：“江小天，你怎么了？”

江天：“……”

江天一副不知所谓的表情却让蒋承泽底气更足，慢慢地问：“你怎么了？”

江天只觉得他在发疯，转身就要继续走，蒋承泽一拧眉，快走一步拦住他，终于将话说出口：“你吃醋了？”

江天硬生生将不太大的眼睛瞪了个圆，半天才捋直舌头：“你说什么？”

蒋承泽笃定地看着他：“你吃醋了。”

江天：“……”

“你还好吧。”蒋承泽迟疑地说“因为你现在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抓狂地想要挠什么。”

江天：“挠你！”

蒋承泽摊手。

江天挥挥手，转身大步走，蒋承泽又要挡住他，江天受不了地道：“好了！好了，老子现在饿得快死了，你那个，白痴的问题我们能不能等点了菜再讨论！”

蒋承泽不太相信地看他。

江天翻白眼。

蒋承泽迟疑地点点头：“好吧，你才来不到一个月，性格也变得太暴躁了。”

江天：“……”

两人坐巴士到江天公寓附近的一个小餐馆，点了餐，两人在卡座相对坐着。

蒋承泽眼神炯炯地盯着江天，江天开始还没察觉，过了一会才发现，无语地和他对视半天，终于放弃：“好了，现在可以谈了。”

蒋承泽一副很讲理的样子：“我已经说完了，该你了。”

江天：“……你说什么了？”

蒋承泽不与他计较，重新说了一次：“先是你莫名其妙十几天没联系我，突然来了，碰巧遇到我和我同学在一起，又打听他，还说‘挺好的’……什么叫‘挺好的’？”

“你是吃醋了吧。”蒋承泽以“我已经看透你了”的眼神盯着江天，最后道。

江天始终表情没有太大变化，相当正常，听到最后有点好笑，这才毫不躲闪地迎视，唇角浮现笑意。

“……你怎么不说话。”

江天无所谓地点头：“我在想，你刚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你明明已经听懂了，江小天……”

江天打断他：“嗯嗯，我是听懂了，只是在确认，你那番话的意思应该是——我喜欢你，看到你和那个小孩在一起，所以吃醋了，是吧。”

蒋承泽仔细地听了一下，确认没有什么陷阱，乖乖地点了点头。

江天笑，笑得很迷人，带着中国式笑容的开朗和帅气，十分好看，他道：“那你脸上怎么一点没有被我喜欢了的荣幸呢？”

蒋承泽：“……”

“您的，蔬菜沙拉和两份牛扒套餐。”

待女招待走后，蒋承泽仍在无言以对状态，抓着吃沙拉的叉子，江天一边笑一边快乐地吃着牛扒，不时抬头看他。

等他看够笑够了，才清了清喉咙，道：“不逗你了。”

蒋承泽抬头，以死气沉沉又被耍了的可怜眼神回视。

江天忍不住噗了，随即一本正经，抬下巴示意他：“吃饭。”

蒋承泽拿起叉子搅拌沙拉，江天一边吃，一边跟他说：“我家里什么情况你知道吧，俩老帅哥。”

蒋承泽吃着漫不经心地点头，江天想起什么，以叉子指着他的盘子道：“你亲爸也是，对了，这俩最近去那什么澳大利亚雪山了，叫我告诉你放假不用回去了。”

蒋承泽以眼神示意他：所以？

江天：“所以，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你不能指望我跟电线杆一样直，对吧，嗯？”

蒋承泽想了想，还没说什么，江天接着道：“当然我也不是特别……嗯。”

蒋承泽：“？”

江天嚼着胡萝卜，道：“你哥目前为止还没找过什么男朋友。”

“所以”江天加重了声音“我就是想确认一下你的生活状况，有朋友，有同学，很好嘛。”

蒋承泽无奈地笑，下午四五点，小餐馆窗外立着两颗大树，阳光稀落地撒下。

蒋承泽：“你说你没有找过男，嗯，男朋友，那女生呢，女生有么？”

江天吃得正香，闻言不爽抬头：“你管得很多哈。”

蒋承泽一半严肃地动动眼皮，故作稳重道：“我就问问。”

江天拿叉子点了点他的盘子边儿，给他叉过去一块蔫了的胡萝卜，意有所指地笑：“不该问的别问。”

蒋承泽不置可否，不知什么时候吃了那块胡萝卜，吃完饭江天说要送他回学校，蒋承泽说不回去，去你的公寓。

江天说行啊，但我公寓又没美女，也没帅哥，你来干甚？

蒋承泽摇头晃脑不回答，到了地方连衣服也不换，就窝在沙发里：“我宿舍没影碟机，在你这儿看会电影。”

江天虽然奇怪，但也随他去，收拾准备了一下，和蒋承泽一起看了会电影，起来出门去上班。

蒋承泽无比自然地跟着起身，要和他一起去餐厅。

到了餐厅，蒋承泽这么大一只坐在餐厅里，只点了一份甜点，拿了笔记本来上网，江天偶尔得到一个单子，做了送出来，微笑着为顾客介绍菜品，蒋承泽看着电影，远远地看他一眼，江天收起餐单回后厨，与他眼神对上，笑一下，往后厨去了。

晚上十一点左右，江天下班，和蒋承泽在夜风中慢慢地走回家去。

回到家。

“你要留在我这睡么？”江天问。

“嗯。”蒋承泽应了声“不行么？”

“我只是问一下。”江天耸耸肩，无所谓地洗漱去了。

蒋承泽只穿一件T恤，牛仔裤没脱，直接躺在沙发上，盖了条毯子又上了会网，打着哈欠睡了。

公寓唯一的卧室里，江天洗漱完毕出来，才想到他这儿只有一张床，正准备出门说你睡哪儿，脚步走到门口，却突然停了，站了良久，什么都没说，关了灯，喝了点酒躺在床上。

充实的一天，也不知有谁注意到，某人原本要回答的问题并没有回答，似乎被喜欢了的人，也并没有表现出，他应有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