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去楼空，徒留满地的狼藉。

玲珑面无神色地从马车上下来。

指挥着侍从清扫门庭。

顾西辞穿着一身墨色长袍，撑着油纸伞，漠视着这一切。从闹剧的开始，他便已然站在这儿。

看到极度惊恐的雅儿，他想起了在东临，那一模一样的场面。

可当年……地上流淌的不是这些腥臭的蛋液菜汁，

而是萧家人活生生的血！

他自嘲地笑笑。

历朝历代，每一具被冤死的尸骨，都被他们用血肉守护的渣滓背叛，从而留下一道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什么歌功颂德？什么旷世英雄？

在老百姓眼中，只有你成为他们想成为的样子，且能给他们带来利益的同时，这样的人，才配是他们敬仰的对象，才配成为传世的救世主。

而你一旦犯错、逃避、哪怕只是造谣的污点，你都将会被从神坛上推下来！

跌进连莲花都不屑生存的泥沼你。

罪恶的名头将会一辈子都挂在你的身上。

意识到这点的，当然不只有顾西辞还有另一个人。

——慕容御。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看了那么多的是非，当然明白百姓要的不过是个身世清白的一个头衔。

更能明白，氏族大家为何总是乐此不疲的塑造自己良善的名声。

谁让底层的百姓……太好骗了。

“玉卿，非卿如此，潇潇亦是如此，我现在……已经不想你继续做太子了。若是以后，像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你的身上……你让我怎么办？”

她有些手足无措。

自己没有所谓的母族，来得孑孓就算了，她也自以为自己没有能动手捞人的能力。

若是自己没有失忆……她好歹还有一点儿用处。

可现在的她就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废人。

她根本就不敢赌这样的后果。

慕容御看着惴惴不安的妻子，并没有说话。

马车继续向前行驶。

肆无忌惮的传播着不实言论的传播者的声音，也被雨水覆盖得彻底。

天……彻底地黑了下来。

马车停在靖王府，石文撑起伞，扶着太子夫妇二人下了马车。

看着侍从沉默不语地打扫着满地狼藉，太子妃才止住的哭声，又有泄洪的趋势。

玲珑看到了东宫的马车，从屋檐下跑出来冲着他们行礼。

“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她没有撑伞，任由雨水打湿自己的衣襟。

太子妃鼻头算算的，赶忙扶玲珑起来，石文很识时务地侧了侧伞，帮玲珑遮挡了半边的风雨。

看着她平淡无神的双眼，太子妃咬着唇瓣关切的询问：“你们……还好吗？”

玲珑回过头，见太子妃总是瞥过眼，去看满地的腥臭，她惭愧一笑：“让殿下娘娘看笑话了，奴婢着就多叫些府中下人，将门前拾掇一下。”

“不了，就走偏门吧。我想……去看看裴雅。”

玲珑有些迟疑，可就像苏令仪之前说过的，若是太子妃想要求情，几乎很难有人会拒绝她的诚心。

她也拒绝不了这个长相清甜的女人。

“娘娘不辞辛苦，是小郡主的福气。”

玲珑叮嘱了门口侍从几句，带着太子太子妃从偏门走进王府。

热闹的王府，早就随着小主人的逝去变得安静。

往日的欢歌笑语，童声嬉闹，都成了满地的枯槁的隔年树叶。

此时，宋玉承的院落里挤满了人，他们都在这里问候着那个可爱又有些娇气的小姑娘。

太子妃走了进来，她就这样直挺挺地躺在床榻上。

小脸白白的，穿着身红色的衣裙。

活像是睡着了一样。

慕容逸和宋玉承就像是两座门神一样，护在雅儿的床榻两侧。

太子妃眼睛一红，实在是见不得这样的一面，捂住嘴，躲在太子的怀里失声痛哭。

京城……就是个吃人骨头的地方！

……

日复一日，的冷水刑几乎消磨尽了苏令仪所有的内力。

今日一早，她累得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

她开源节流了，还是没用。

若是一直将她关着什么都不问，她总是装了个狐狸脑子也无从狡辩。

苏录被她刺激过一回后就始终没来，作为她的主审官员，他一直都没出现，她也只能煎熬地等待着。

艰难地动了动嗓子，干涩的酸麻让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远处，一串串的钥匙，挂在狱卒的腰间，发出叮铃当啷的声音。

听到这样的声音，苏令仪的身躯不由得发出寒颤。

钥匙一转，铁门照常被打开。

苏令仪连眼睛都没睁开，就这么被那群狱卒一提。

本以为今日还会和昨天一样，继续水刑，可没想到，她今日并没有被架在宗教同款十字架上，反而被拖着出了刑部大牢。

几天没见到太阳的苏令仪，骤然被这么一晒，刺得睁不开眼。

可狱卒不管苏令仪的死活，将她塞进了囚车，十分嚣张地带着她上了街。

靠坐在囚车的木栏上，苏令仪挪动着有些僵硬的肩膀，睁开了眼。

游街示众？

她这还没定罪呢，就用对待犯人的态度对待她。

看样子苏家真的是狠自己入骨子里了。

正巧，她对他们也没什么好的看法。

囚车的速度非常快，车轱辘一抖一抖的，苏令仪感觉隔夜的馊馒头都快要吐出来了。

约莫颠簸了半个时辰，苏令仪就被送进了皇宫，任由禁军将她押解到御书房外。

刑部狱卒向御书房伺候的太监通传了话，就像是索命的恶鬼一样，站在苏令仪身后。

“回陛下！靖王妃娘娘已经被刑部带来了。”

“带进来。”

听着屋内的声音，苏令仪就被两个狱卒推了进去。

噗通一声，苏令仪脚下一个踉跄，跌进了建安帝的视野。

建安帝微微蹙眉。

吴席心领神会，责骂着苏令仪背后的狱卒：“你们在干什么吃的？靖王妃尚未被定罪，你们怎么可以如此对待靖王妃！来人！还不给靖王妃搬张椅子？”

说时迟那时快，两个伺候了苏令仪吃了好几天落汤鸡的两位狱卒就被吴席拉了下去。

亦是派了几个宫女扶着苏令仪坐在了铺上软塌的太师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