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一脸委屈：“俺是农村的，啥保险都没有，找谁报销去。”

男人哼笑两声，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智慧觉得这个男人有问题，他说话的方式并不像平常的闲聊，而且眼神总是有意无意地查看四周。

虽然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牵线搭桥的人，但有很大的可能和黑产有关。

智慧压低了声音：“他是咱们要找的人吗？”

“不好说，等等再看吧。”

“看着不像是好人。”

“医院门口到处都是灰色地带，号贩子、药贩子、收药的、组织卖血的，啥人都有。”

“现在还有卖血的？”

方正眼神打量着四周，观察有没有可疑人员，随后才缓缓开口：“血库的血液一直紧张，假如一个人的家属需要用血，医院不够，血库又不给，谁也没有办法，后来就形成了一个潜规则，家属可以用血去血站换对应的血型，当然，有些家属是不符合献血条件的，所以只能花钱找人代替献血。”

智慧大吃一惊，这样的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

“所以医院门口就催生了卖血的中介，俗称血贩子。”

“好可怕。”

“有什么可怕的，供需关系而已，有些病人需要这样的血液救命，也有人需要通过卖血的方式渡过难关，这种灰产咱们管不了，或者说管不着。”

智慧点了点头：“如果今天再没收获，接下来怎么办？”

“明天再试一天，不行再换方向，咱俩属于暗访，不能和当地警方有接触，调查起来也是处处掣肘。”

“我真希望咱们的怀疑是错的。”

“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这件事是存在的，就算不在黄盐市，其他隐匿角落也会有黑色产业，远了不说，六年前，一年的失踪人口是四百万人次，去年的失踪人口大概是一万人次，其中绝大多数是老人，精神疾病患者，逃债的人，儿童、女性只占很小的一部分，但基数大呀，你就不想想，绑匪绑架一个成年男性，用来干什么？”

智慧突然觉得这个案子就像是沼泽，一旦踏进去，就很难脱身，越是挣扎，陷地就越深。

沼泽是可怕的，沼泽里的鳄鱼也是可怕的，而最恐怖的是路过的人，你不知道他是来救你的，还是给你当头一棒。

在医院门口乞讨了一整天，晚上，二人又来到了住院部的大厅。

方正谨慎地整理白天乞讨来的几十元现金。

智慧在一旁啃着馒头，连续几天的风餐露宿，她的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这时，白天那个鸭舌帽的男人又出现在大厅里，他四下张望，好像就在寻找着什么。

方正轻轻触碰一下智慧，示意她放松，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不多时，鸭舌帽男人径直向二人走来。

“你们晚上就住这吗？”

二人同时点了点头。

“还差多少钱？”

方正操着浓重的口音：“十来万呢。”

鸭舌帽男人蹲了下来，他戴着口罩，看不出长相，但眼神十分狡诈：“十多万，你凑够的只是手续费，后续治疗的费用呢？用药呢？”

方正沉重地叹了口气：“先换了心脏再说，走一步看一步呗。”

鸭舌帽男人缓慢地左右摇头，装出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

方正：“老哥，你有赚钱的路子？”

“有是有，只不过......”

他欲言又止。

方正装出一副抓住救命稻草的样子，语气十分急切：“我跟你干。”

“走，出来说。”

智慧想跟着一起出去，却被鸭舌帽给拦了下来：“我和你爷们说，你留下来看东西。”

方正拍了拍智慧，跟着鸭舌帽走向黑暗处。

鸭舌帽摸出一包烟，给方正发了一只，随后又扯下口罩，自己叼了一支。

他很谨慎，故意找了个没什么光亮的地方，借着点烟时火机微弱的亮光，方正能清楚地看到鸭舌帽左侧脸颊有一条七八厘米的伤疤，左侧脸凹进去一大块。

方正：“大哥，你说的是啥路子，卖血吗？”

鸭舌帽轻哼一声：“卖血？一次三头二百的，能解渴？”

“那干什么？”

方正故意装出疑惑。

“卖肾，你敢吗？”

“卖身？我又不是娘们，怎么卖？”

“土包子，谁他娘的让你卖身了，是卖肾，腰子。”

“那可不成勒，卖了了我就死了。”

说完，鸭舌帽撩起上衣，把肚子露了出来：“你摸摸，我也是卖了一颗肾，不也活得好好的。”

方正伸手摸了摸，男人右侧肋骨下有一道如蜈蚣般的伤疤，足有二三十公分，他佯装惊恐地缩回手：“这玩意，还能卖？”

“三万块，直接给现金。”

方正愣在原地犹豫。

鸭舌帽继续劝说：“都是为了孩子，咱们活一辈子，不就是为了留个后嘛，你想想，还有别的来钱道吗？卖个腰子，再找亲戚朋友凑点钱，做手术的钱不就有了。”

方正没有说话。

“反正救命的道我是给你出了，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方正委屈巴巴：“能不能给涨点钱。”

“这都是大价了，这么着，多给你两千块钱，算我可怜孩子，另外，我可以帮你联系孩子的心源。”

“真的？”

“我还能骗你？在这睡地上也不是回事，你们两口子跟着我，我给你找睡觉的地方。”

“我得和媳妇商量一下。”

“还商量啥，我那地方不少人呢，一天三顿，包吃包住，一个星期就能安排手术。”

“吃住都是小事，你真能给孩子找到心源？”

“只要你有钱，啥玩意我都能给你找到。”

“那行，我和媳妇说一声。”

方正独自返回住院部大厅，智慧急切地询问，方正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他想让智慧以回家卖房子的理由先离开，智慧当然不同意他独自去冒险。

只要跟着鸭舌帽走，那就相当于圈养的畜生，管理程度堪比传销，能逃出去的希望极其渺茫。

“方正，我不同意你去，太冒险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都到这一步了，就差最后一嘚瑟了。”

“进去肯定得搜身，你的身份证，你的枪，还有，你怎么逃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