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停下脚步，目光紧紧盯着老者。

他确定，声音是从老者口中传出。

然而，老者不为所动，仅仅是静静等待，宛若个哑巴摆渡人，不会说话一般。

“你拥有自我意识？你是谁？”

秦明身影一个闪烁，落于甲板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摆渡人身躯一抖，明显有些震惊秦明的行为。

“你很有魄力，无尽岁月，我曾见过无数登船者，你是第一个，不问缘由，直接登船者。”

秦明神色不变，感应摆渡人一番，发现他根本没有身体，没有灵魂，也没有修为，他就像一团迷雾，一团虚无，不该存在，却存在于此地。

黑袍长衣下，是灰色雾霭，一种秦明从未见过的雾气，一种极其古老，从未在世间出现的雾气。

秦明缓缓放下背负的双手，拂动衣袂，身影瞬间，直接落于矮桌处坐下。

桌面放着一个陶瓷酒壶，里面盛装着不知名液体。

秦明慵懒斜靠在船甲上，银色发丝，如瀑布一般滑落肩头胸膛。

在神秘摆渡人略显错愕情绪波动中，举起酒壶，仰头饮下。

那酒壶中流着液体，宛若清流一般，没有任何颜色。

入口火辣，宛若刀割，又似滚烫岩浆，划过喉咙一般。

见状，摆渡人情绪出现丝丝波动，双手虽未曾离开船桨，但被灰色雾霭充斥的脑袋转向秦明方向。

“你不怕死？年轻人，心高气傲，你可知此地是何地？此船是何船？此酒为何酒？”

秦明脸上露出淡淡笑意，舒展身姿，伸了个懒腰，靠在船头。

在摆渡人震惊情绪波动中，秦明一手落于秽生海中，一手举起酒壶，一饮而尽，淡淡道。

“生又何欢，死亦何苦，纵然观一生，皆不过幻梦一场罢了。”

“秽生海，黄泉酒，往生船，摆渡人，无名，你问我，可我问你，你如此活着，又有何意义？”

此言一出。，摆渡人身躯一颤，周身灰色雾霭喷涌而出，整个秽生海随之浩荡，掀起滔天骇浪。

不仅如此，秽生海中邪灵发出惊天怒吼，宛若一尊尊神魔，于秽生海之上，滚滚雾霭中肆虐，宛若神魔乱舞之景。

秦明淡淡瞥了一眼诸天恐怖异象，不为所动，依旧自饮自酌。

摆渡人沉默许久，平复气息，第一次认真打量秦明，开口道。

“你如何知晓是吾？”

秦明道：“猜的。”

无名：………

“你很聪明，那你应该明白，那通天石之上留下名字的存在，尽皆归于寂灭，葬于秽生之中。”

“你又何必自寻死亡，执意横渡秽生海。”

“趁摆渡船未曾开启，回去吧，多活一些岁月，也不错。”

闻言，秦明摇了摇头，目光看向远方雾霭处，轻声道。

“他们皆未曾畏惧死亡，你觉得，我该畏惧死亡吗？”

“若我回去，众生岂非再无希望，罢了，身在其中，又岂能置身事外。”

无名沉默，他缓缓划动船桨，向秽生海中行驶而去。

“你觉得，吾可是畏惧死亡，才甘愿成为先天神族走狗，成为秽生海摆渡人？”

无名古井无波，平静的话音传来。

秦明看了一眼酒壶，它仿佛盛装着无尽汪洋一般，饮之不尽。

黄泉酒在吞噬秦明的神魂，腐蚀其身躯，但触之即散，根本无法撼动秦明分毫。

然而，这种黄泉酒自不能小觑，它很可怕，普通古神，亦无法承受其可怕的诡异力量。

饮用它的门槛，很高。

闻言，秦明依旧斜靠船沿，仰头看向雾霭天穹，淡淡道。

“畏惧？你我这个层次，何曾畏惧死亡？”

“生又如何，死又如何，终究不过是段岁月，一方古史，一个过去罢了。”

“不过……我确实有些好奇，你为何甘愿成为先天神族走狗，成为此地摆渡人？”

无名动作不停，黑色古船驶入秽土海中，早已看不见彼岸。

他轻叹一声，思维陷入回忆中。

许久，他才喃喃开口道。

“我本是天地诞生的第一缕灵气，修行百万载，化作人形。”

“随后，我以天纵之资，镇压万古岁月，击败古今所有绝世妖孽，成为那万古唯一的帝主。”

“于岁月中，我无敌近百个纪元，上千亿载岁月。”

“渐渐的，岁月对我而言，失去意义，不知不觉间，我的修为踏入了一个绝新的层次，古神。”

“我太强大了，强大到诸世无敌。”

“我俯瞰纪元更迭，众生沉浮之景，我曾见证无数时代之子诞生，成长为无敌者，最后逆天而行，挑战我。”

“然最终，他们都失败了，对付他们，我只需要略微出手，动用万分之一力量。”

“当岁月对我而言，失去意义，众生对我而言，再无兴趣后。”

“我选择踏入虚无，追寻属于我的超脱，超脱古神境。”

提及此，秦明能感应到，刚才还意气风发的无名古神，此刻情绪突然低落，消沉。

秦明不言，静静看向无名古神，等待他故事下文。

无名古神动作不停，依旧在划动黑色古船，向秽生海深处驶去。

“后来，我感应到一股无形接引之力，踏入无形之地，抵达秽生海堤坝之上……”

“你可知，踏上秽生彼岸那一刻，我有多绝望，我竟然无法撼动此地天空，无法毁灭一块黑色礁石，秽生海中的邪灵，竟然让我恐惧。”

“我来到通天石处，以极尽复苏之力，堪堪自通天石之上，留下一丝痕迹。”

“我无颜面留下自己的名字，唯有无名二字，证明我曾来过此地。

“后来，我只身踏上堤坝，黑色古船自动自大雾出现，接引我前往秽生彼岸……在行进途中，我看见了一个可怕的画面。”

“我所在的世界，天地，我的后人，故人……所有的所有，尽皆被毁灭了，葬于一个种族的手中，他的名字，叫做先天神族！！！”

“我迷失了，迷失在秽生海中，我未曾碰见任何敌人，却被秽生海无形中吞噬肉身，神魂，修为，仅仅留下意识，与黑色古船融为一体。”

“我知道秽生海彼岸是什么，我知道后世将有后来者登临此地……”

“所以我选择成为摆渡人，我可以提醒后来者，渡过秽生海，是绝望，是死亡，是恐惧……！”

“若他执意前往秽生彼岸，我将成为引路人，无论结局如何，我助他极尽一战。”

闻言，秦明沉默了。

他明白，无名古神并非惧怕死亡，而是为了让后来者，不会迷失在秽生海中，成为下一个他，连极尽一战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