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跑着在卧室和洗手间穿梭，把自己迅速收拾妥当，在韩太太异样的眼光中，她成功地把自己从毛毛虫变成了蝴蝶，然后扑腾上了穆启昊的车。

为了转移关于早上那通电话的话题，念昔坐在车里跟他讨论了三次今天的天气，然后他们去了最常光顾的餐厅，念昔亮着嗓门点了情侣套餐，赢得了让自己很满意的回头率。

念昔犯愁地望着眼前的心形牛排，然后放下刀叉，懒懒地喝了一口果汁。穆启昊停下正要放进口中的牛排，笑了笑配合地问：“怎么了？”

“切牛排好累哦！早知道我就不点这个了！”

穆启昊了然地点点头，认真地把自己盘子里的牛排一小块一小块地切好，然后换到她面前，笑得很温柔：“吃吧！”

忽视掉周围或羡慕或厌恶的眼光，念昔优雅地拿起叉子很淑女地开动，矫情得简直欠揍，穆启昊倒是乐得配合她，想起跟江杉和章弋出去的那次，现在这样已经很低调了！

从餐厅出来以后，两个人坐到车里，穆启昊帮她系好安全带，然后大义凛然地问：“然后呢？想去哪里？”

“去哪里都可以？”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念昔把手放进他的掌心，十指相扣，看着他轻声说：“启昊，带我去看孟瑶，可以吗？”

他身子一僵，有些不自然地垂下头，眼神闪烁，念昔安静地等着，良久才听到他说：“我一直都没去看过她，我…”

感觉到他的手微微地颤抖着，念昔握紧他的手，柔柔地说：“我们一起去！”

车子缓缓地驶向墓地，窗外飞逝的景物慢慢变得荒凉，视线有意无意地滑过一直安静的穆启昊，他收紧的下颚线和眉间浅浅的忧伤，让念昔的心跟着变得紧绷。

孟瑶的墓碑在半山腰，穆启昊在墓园门口停了车，念昔握着他的手慢慢走着，寂静的墓园很冷清，阴冷的寒风刮过脸颊，灌进脖子里，她不自觉地让自己更靠近他，捧着花束的手指也已经冻得僵硬。

穆启昊顿了顿，然后牵着她的手走进旁边的小路，走过了一个又一个墓碑，他的脚步始终是迟疑的，她知道，他对这里亦是陌生的，甚至是恐惧的。不知当初是怎样的伤痛，才会让他逃避孟瑶过世的事实那么久？

他说，孟瑶的后事都是母亲一手操办的，母亲告诉过他墓碑的位置，可是这五年他一步也没有踏进过这里。

他突然停下来，有些不安地松开她的手侧过身，念昔怔了怔，绕过他来到墓碑面前，这里很整洁，不似其它墓碑杂草丛生的样子，应该是常常有人清理。

念昔蹲下身用手掸了掸碑面上的灰尘，把花束轻轻地放在上面，看着墓碑上笑容纯美的女孩，她有很漂亮的眼睛，弯弯的眼角透着融融的暖意，即使历经五年，照片已经陈旧得有些泛黄，可依旧能从她的笑容里感受到那一份纯净和温暖。

这就是他爱过的女孩呵，给了他最真最纯的感动，然后在爱情最好的时候离开，留给他那么沉重的遗憾和伤痛，成了他心底永远也抹不掉记忆。

“孟瑶，以后我替你照顾他好不好？”柔柔的声音渐渐消散在风里，良久，念昔转过身看着他，轻声问：“没有话要跟她说吗？”

穆启昊静静地看着墓碑，照片里孟瑶的笑容耀眼得让他无法直视，他转过脸平静地看着念昔，声音里有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走吧！”

之后，他顾自转过身一步步沿着来时的路渐行渐远，背影清冷孤寂得让她的心纠结地疼。她小跑着追上他，挽着他的手臂，跟随着他的脚步，陪着他离这片沉痛的记忆越来越远。

沿着墓园的山路下来，穆启昊一直很安静，什么话都没有说，念昔想，现在的他是敏感的，不安定的，她只要陪在他身边，让他觉得踏实和安心就足够了，有些伤，要剖开来切割掉坏死的部分，伤势才不会继续蔓延，可是最终还是需要时间这一剂药才能愈合。

他突然收紧握着她的手，念昔莫名地抬起头，顺着他的视线，两个熟悉至极的人影正向他们走来，距离越来越近，心里隐隐的无措，却是谁的脚步也没有丝毫的停顿。

“韩念昔，怎么那么巧？这样也能碰到。”叶瑾平淡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念昔冲她淡淡地笑笑：“是啊，我们…来看一个朋友。”

“要走了吗？”

念昔点点头，叶瑾看了看旁边的齐涵，微笑着说：“我们来看看齐叔叔，要是没什么急事，念昔，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吧，齐叔叔在世的时候那么喜欢你，他应该会很高兴你去看他的。”

齐涵的眼里划过一丝光亮，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念昔。

以前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念昔会常常逼着齐涵回家，她总是想尽一切办法去改善齐涵和他父亲的关系，齐叔叔的性格古怪，就算明知道他是故意刁难，她也会任劳任怨地完成他交待的事，因为那时的她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人，只因为他是齐涵的父亲，是齐涵唯一的亲人…

不去想叶瑾这样问的动机，她有些动容了，不管跟齐涵现在怎么样，她是该去看看齐叔叔的。

“我…”

念昔有些迟疑，交握的手心里穆启昊的指尖微微颤动着，他幽深的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他平静地说：“你去吧。”

明明是简单的三个字，念昔却清晰地感觉到他努力掩藏的不安，五年来他第一次面对孟瑶，心里肯定很乱吧，让她走是为了不让她为难吗？

念昔回过头看着叶瑾，动了动唇，终于她听到自己说：“下次吧，今天…有点事。”然后她转向齐涵，“齐涵，你…代我向齐叔叔问好吧，我下次再去看他。”

“这样啊，有事就算了！”叶瑾无谓地说，然后她挽着齐涵，声音很柔：“齐涵，我们走吧！”

擦身而过的那一秒，念昔觉得很恍惚。四年前，叶瑾也是这样带着齐涵离开了，可是今天呢？是她赢了吗？她拒绝了跟齐涵所以可能的交集，只为了守护跟另一个人的幸福约定。

身后渐渐拉开的距离，就像现在的她和他，远得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齐涵怔怔地看着念昔坐上穆启昊的车，车身缓缓前行，直到变成一个模糊的小点，消失在他黯然的眼神里。他转过身，向着山上父亲的墓碑走去。

叶瑾突然拦在他身前不解地问：“放弃了那么多，不都是为了她吗？那你现在在做什么？连她也要放弃了吗？”

“我没有放弃她！”

“那为什么不解释？如果她什么都知道，她不可能还能安心地呆在穆启昊身边。”

齐涵转过身看着念昔离开的方向，良久，他喃喃地说：“如果她已经不爱我了，解释只会让她痛苦。”

“所以你宁愿痛苦的是自己？为什么？”叶瑾看着他，固执地问：“她哪里好？她凭什么让你为她付出那么多？”

齐涵没有回答，也许他也不知道念昔到底好在哪里，只是想起她的时候嘴角不自觉勾起的弧度已经给了叶瑾答案。

叶瑾从身后紧紧地抱着他，把脸贴在他的后背，哽咽颤抖的声音里那么多的不甘心，“齐涵，为什么你都看不到我？我哪里不如她吗？我爱你比她多，我可以无条件地相信你，我可以为了你什么都不要，你看，这些她都做不到！”

齐涵松开她环在腰间的手，转过身看着这个骄傲，倔强，却一直不顾一切深爱着他的女孩，他无奈地叹口气，伸出手抹掉她脸颊上的眼泪，轻声说：“那秦睿呢？他也爱你比我多，可是他哪里不如我？”

叶瑾看着他，怔怔地无从回答，刚刚才擦掉的眼泪又涌出来，她固执地把脸埋进他的胸口，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翁翁地，“我不管，那是他的事！”

齐涵拍拍她的后背松开她，从衣服口袋里抽出纸巾递到她面前，“擦擦吧，妆都花了，呆会儿不要吓到我爸。”说完他微笑着转身顾自走在前面。

叶瑾攥紧手里的纸巾，看着他明朗如昔的笑容，和他渐渐走远的挺拔身影，她溢满忧伤的眸子慢慢透出坚定，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如果只有她能让你幸福，那我就把她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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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阡再次出现在禾菱门口的时候，念昔依旧一副头疼的样子走到这个笑得跟妖孽似的男人面前，本来回想起和穆启昊腻在一起的周末时光，胸腔里暖暖胀胀的幸福感也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消失怠尽。

“比大明星还大明星的大导演，您这么招摇地来找我，就不怕传绯闻吗？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职员可没有帮你炒作的价值！”

洛阡扁扁嘴，一副很委屈的样子，“你这丫头怎么那么损？一个星期不见，你都不想哥哥吗？六亲不认小心天打雷劈！”

劈死我吧，有一死皮赖脸的妖孽哥哥实在是无法消受！念昔如是想，开口的一刹那她还是放弃了，笑容甜得不怕腻死人地往洛阡边上靠了靠，“您今儿光临大驾有何要事啊？”

“想你了，就来看看你呗！”

念昔扔给他一个白眼等着他的下文，谁知道洛阡对着她张开双臂不怕死地说：“来，让哥哥抱一下！”

念昔的嘴角抽了抽，无比嫌弃地看着他，脑袋里迅速地拼凑着杀伤力大到能让洛阡一蹶不振的狠话，却听到他说：“我要回新加坡了！”

念昔愣愣地，大脑消化掉接收到的讯息后，望着洛阡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洛阡叹口气，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唉，人家只是想要个临别拥抱而已，那么小气，真是…”

念昔好笑地睨他一眼，然后慢慢向他张开双手。

洛阡静静地盯着她，直到看得念昔不耐要放下手的时候，他才笑着走近她面前轻轻地拥着她，温热的手掌贴在她的后背，纤瘦的肩才到他胸口的位置，她的发丝轻轻飞扬着，摩挲得脸上痒痒的，鼻息间是属于她的淡淡的清香。

“够了哦！”迟迟等不到他放手，念昔没好气地提醒。

“怎么办呢？你的感情智商那么低，老是有一大堆问题，我要怎么放心离开？”

“嘁！你不添乱就天下太平了！”念昔推开他，一脸鄙夷地望着他故作困惑的样子。

“为什么不是齐涵呢？误会不是都解除了吗？要是我，我肯定会选他。”洛阡说得漫不经心，可眼里却读不出玩笑的成分。

念昔眼神一晃，有一瞬僵硬的脸上，笑容渐渐漫上嘴角，“因为他揍了你？”

“那当然！”理所当然的语气，他顿了顿，说：“对自己的女人要是没有强烈的独占欲，那他的爱还得检验检验！”

念昔挑了挑眉，像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话，“你是要我把穆启昊叫出来，让你像上次那样再考验一次？”

“不用。”他盯着念昔，似怕遗漏了她任何的情绪，他说：“他在啊！”然后他的视线落到念昔身后，笑得一脸无害。

念昔顺着他的视线转过身，穆启昊修长的身影静静地立在马路对面的街角，隔着呼啸着的车辆和穿梭的人群，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所以我才说我会选齐涵啊！”

念昔转过头看着洛阡，他面无表情的脸精致得像橱窗里的展览品，眼神却冰凉得让她害怕，她不安地垂下眼，再抬起头的时候，他的脸上却是一如既往的慵懒笑容。

是错觉吗？她有些恍惚。

“要走了还给我惹麻烦，你存心的是不是？”她恨恨地说，然后转身急急地跑到路边等着绿灯亮，几十秒的倒计时在这一刻突然变得很漫长，她望着穆启昊的身影一次也没有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