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涵还没到，她一个人坐着，要了咖啡捧在手里，感受着从手心里传来的淡淡的温暖。

以前也是这样，齐涵的兼职工作时间不稳定，她就坐在对着门的位置，等他出现在视野里。那时的他们，咖啡厅和电影院已经是最奢侈的约会地点，可齐涵是骄傲的，他宁愿自己辛苦，也会给她美丽的约会。

她自然知道，所以她总是不经意点最便宜的东西，然后在他面前故作小女人的对每种食物的合算程度斤斤计较。

她满足于这样简单微小的幸福，以为就算一辈子这样，她也愿和他相守到老。

只是她忘了事业对一个男人而言的意义，爱情从来都不是他们生活的全部。而齐涵的才气，骄傲和抱复，又怎么可能为了爱情甘心碌碌一生？

她知道他毕业后为了她放弃了深造的机会，她也知道一个建筑师没有人脉和高文凭想在G市立足有多困难，只是她仍旧固执地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齐涵是优秀的，他只是需要等一个机会。

直到他说分手，她仍相信他们会有未来，可自从看到他跟叶瑾在一起的那一夜，她终于懂得，爱情在现实面前有多脆弱不堪！

齐涵向她走来的时候，她收回思绪，微笑着叫过侍者帮他点东西，脑子里却飞快的思考着要怎么开口。

“嗯，很忙吧，突然约你出来！”

“还好，除了上班也没什么事！”

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笑了笑：“有话要跟我说？”

对着他了然的眼神，她突然就平静下来，有些俏皮地说：“想跟你讨论一下我们当初分手的理由！”

齐涵明显愣了一下，也是，爱过又恨过了，如今居然平静地坐下来聊分手，像两个老朋友在聊别人的故事般自若，人生就是这么不可思议。

她认真地看他：“我想我们可以试着做朋友，只是当年的事，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齐涵安静地搅着桌上的咖啡，半晌才缓缓开口：“那会儿我爸在工地出了事，因为是人为操作失误，保险公司不予赔偿。手术费加医药费一下子要十几万…我…走投无路去找了叶瑾…后来她一直在照顾我爸…”

念昔诧异地抬起头望进他的眼里，“为什么…你都不告诉我？”

“那段时间你在准备考研，我不想你担心就瞒着你，那一个多月也没去找你！”

是啊，就算告诉她又能怎样呢？以她家的状况，又能帮到他多少？

齐涵顿了顿又接着说：“之后，叶瑾爸爸来找我，他说，一个没有事业的男人就等于一无所有，他问我要拿什么给自己的女人承诺未来？何况，我爸的腿截了肢，以后的生活都需要人照顾。叶瑾拿了我的设计稿给他看过，他说我很有潜质，有意要栽培我，让我好好考虑清楚。”

齐涵顿了顿，眼里的伤痛和无奈渐渐沉淀，良久才苦笑着说：“念昔，你知道吗？他一句话说彻底的击垮了我。没有事业，带着一个负累的家，我…我怎么可以在你面前理直气壮地说一生一世？

还有叶瑾，我欠她的实在太多了。她说她什么都不要，只想呆在我身边，在我事业有成以后，如果我还是不爱她，她就放手。”

齐涵的每一个字都像刺进了她心里，叶瑾，是真的很爱他吧？那么骄傲的女孩呵，竟用这么卑微的方式爱着他！

“念昔，我知道，我背弃了我们的约定，伤害了你，可是如果让我再选一次，我还是会放弃你，所以，如今的一切都是我应该承担的，你不用顾忌我，只要你幸福就好！”

念昔静静地听着，心里却早已乱成一片。她从来都只在任性地享受他的宠溺纵容，闯了祸或是遇上难题就往他身后躲，受了伤也只会自己躲起来，不曾想过他是不是也会有压力，他是不是也有难过无助的时候？

“齐叔叔…他还好吗？”

“我爸已经过世了，他的身体一向不太好…”

还有吗？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他的痛苦，她到底缺席了多少？她已经不知道还可以说什么了，齐涵也不再说话，两个人像陷进回忆里，就这样安静地坐着，像在等待心中的涟漪慢慢平息。

到家的时候，念昔回头拥抱了他，望着他沉静的眸子坚定地微笑，：“我们…一定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一定会…”

转过身的那一刻，压抑了一整个晚上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她知道这句话有多残忍，可是，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另一个人的位置，别无选择。

只是，爱情和友情，当一切界线明了，她相信感情会在时间里慢慢沉淀，伤害也会被时间慢慢抹平。

11月底的光景，空气里都是寒冷的味道，说话时已经能呼出浓重的白雾。不知不觉间，念昔已经跟穆启昊在一起四个月了，回首间仿佛第一次见面的情景还是昨天，可历历在目的那些一路走来的美好却又无比清晰。

刚下班从公司里出来的念昔，裹了裹身上的大衣，径直走向路边去打车，脑袋里满是老妈刚在电话里说的热呼呼的排骨汤，不禁伸出舌头身舔了舔嘴角，心想结婚以前一定要把老妈的厨艺都学到手，一定要在某个认定她只会煮面的人面前扬眉吐气。

念昔陷在了甜蜜的幻想里，不经意间，一只手拉着她用力一拽，她就猝不及防地跌进一辆车里，等她回过神时车门已经自动关上，恐惧的惊呼声淹没在了汽车的发动声中。

车里没有开灯，外面夜已经沉下来，一时辨不清那人的脸。不安和慌乱袭来，她紧张得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绑架吗？劫财？她只是打车回家的小白领而已！

如果不是，那是什么？劫色？终于有人承认她长得引人犯罪了？可是能不能不要用这种方式？

等她盯着旁边驾驶座上的人半晌后，脑袋里才慢慢有了张熟悉的轮廓。

“看够了吗？才多久，你就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亏我还对你一片痴心，你这女人真是绝情…”

“CUT！”看着他邪魅的笑，念昔不禁觉得头大：“你是怎么样啊？现在拍动作片是不是？搞得像绑架一样，吓死我了！

“我要是打电话约你，你肯定会找借口推掉的，没办法，只好这样了！”

见念昔不说话，他又自顾自地说：“对了，你刚在傻笑什么？吓我一跳，没想到你也会有这种表情，看来你只有对着我才是僵尸脸！”

念昔撇撇嘴没好气地哼哼：“现在你要带我去哪里？又去哪个天台吃三明治吗？”

洛阡转过脸委屈地看她：“你怎么把我说得那么不浪漫？真受伤！再怎么说我也是公认的少女杀手好不好？”

“恶心！”

“……

下了车，洛阡带着一脸迷死人的笑走向了门卫室，念昔远远地就听到他哄得看门的大婶哈哈地笑个不停，然后他转过身非常自然地牵着她的手就走了进去。

“你带我来体育馆干嘛？”

“洛阡浪漫约会第二式，你跟我走就对了，保证给你一个难忘的夜晚…”

念昔看着他嘴角坏坏的笑，转过身就往回走，可是长宽高都跟人家有差距，无疑是白费力气。

夜晚的体育馆很安静，主席台上最明亮的那盏灯光照亮了球场的中央，其它的地方都笼罩在光与影交错的朦胧里，森森然的空寂，连带着心都跟着安定下来。

“怎么样，没有晚上来过这里吧？”

念昔看着他得意的笑，虽然这里确实是很不错，不过还是心有不甘：“无聊！”

他却好像特别喜欢看她发脾气，听她这样说反而笑得更开心：“不好意思啊，那么久没来找你，不过没办法，我带着张受伤的脸出门会变成新闻的！”

不好意思那么久没来找她？她看上去像是很挂念他吗？等等，受伤的脸？

念昔猛然想起齐涵打伤他的事，不禁有些内疚：“上次伤得很严重吗？”

“嗯，不信你看，现在还有淤青呢！他是你谁啊，下手那么狠！”

洛阡把脸凑到她面前，她伸出手把他的脸侧向一边，寻找他所谓的淤青。

“哪还有什么伤，不是跟以前一样白净么？”念昔一把推开他的脸，知道自己又上当了，撇过头不理他。

“没有吗？哦，可能是一看到你它自己就好了，昔昔，你真是我的灵丹妙药！”

念昔一阵气恼，干嘛要跑到这里听他胡扯，家里还有锅香喷喷的排骨汤在等她，“我要回去了，我可不想在这里被冻成真的僵尸！”

洛阡拉过欲转身的她，然后开始脱他的外套，念昔以为他要把衣服脱给自己穿，正想随便推辞一下，结果却听他说：“你也脱吧，马上就不冷了！”

神经猛地拉紧，念昔警觉地看了看体育馆四周，连个人影都没有，她在心里测量了下这里离门卫大婶的距离，结论是估计她喊救命是没用的，不禁脊背一阵发凉，声音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你…你要干嘛？”

洛阡一脸天真的看她：“不是说冷吗？做点运动就不冷了嘛！别磨蹭，快脱！哎，你干嘛跑啊？”

他几步追上她，挡在她身前，“好了好了，你不脱衣服也行，我就是怕你不方便！”

念昔拼命想要挣脱他，心里越来越害怕，“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我又不是你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沈惠儿…”

洛阡愣在当场，望着她慢慢睁大眼睛，然后哈哈地大声笑出来，还一巴掌拍在念昔脑门上：“你脑子里都装些什么呀？”

之后他就拉着还在愣神的念昔去了塑胶跑道，“晚上跑步很舒服的，能帮助睡眠，还能纯净心灵，很适合你！”

念昔看着慢慢跑远的洛阡，心情郁闷到极点，脱下外衣就快速地追上去把他甩在身后。

跑步是吗？姐姐以前可是江杉最得力的陪练。

于是两人就一追一逐在跑道上飞奔，谁都不愿服输，冰凉刺骨的风从耳边刮过，僵硬的手脚舒展开，身体慢慢地温暖起来，连额头都沁出了密密的汗珠。

洛阡每次跑到她前头都对她做鬼脸，这次依然如是，念昔恨得牙痒痒，索性什么都不管了，一把扯住洛阡的衣服蹲在地上拖住他。

耍赖是女人天生的本能，我跑不动了，你也别想超过我！

洛阡累得不行，怎么也甩不开她，疯疯闹闹的到最后谁都没力气了，两人就成大字状的瘫在跑道上。出过汗的感觉真的很好，像心里的郁结也被慢慢挥散出来，念昔享受地闭上眼。

他侧过头看她，脸色绯红，卷翘的睫毛微合，在眼角留下淡淡的投影，发丝被汗凝成一缕缕地搭在耳际，汗珠顺着额头滑下，胸口一下一下有节奏地起伏，四周安静得只听到彼此急速的呼吸和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