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陈若失起身走到舞台前方正中，月光追随她的脚步，她倾下身子，谢幕。

掌声像潮水般拍打着舞台和陈若失。

直起身子时陈若失定定把目光投向了罗玉烟——后座的男生，没错，赵明升。赵明升身边坐着一脸鄙夷的新女朋友，她看见陈若失的目光投来却对赵明升发了难。“她什么意思？出尽风头想把你抢回去吗？什么女人？”

“宝贝，好啦，别理她，你跟她生气什么呀，她怎么能和你相提并论呢？宝贝，乖。”赵明升哄着女朋友，偷偷把眼睛挪向舞台，果然，陈若失还在看着他。距离不远，可是看不清她确切的表情，忽然，陈若失笑了，是一种杂着讽刺和骄傲的笑。

这时，有三个人气炸了。一是赵明升，一是赵明升的女朋友，还有一个是——罗玉烟。

因为罗玉烟和赵明升坐在同一列，所以罗玉烟以为陈若失是在嘲讽她，她稳住颤抖的身体，咒骂着陈若失，没有发现手里的节目单漏了一个序号，直接从14跳到16。

罗雪嘉收起手机把手掌拍得通红，杨雪似乎早料到了般，波澜不惊。舞台后方，隐藏着更加巨大的惊喜。

陈若失谢幕后下台，步子都有些轻飘飘的，刚才她的表演，可以说是完全献给赵明升的。他温柔哄女朋友的样子让她微微心酸，气急败坏的样子又让她暗爽。陈若失也不知道为何自己要找个机会大放华彩，让赵明升后悔？

陈若失早就打听到赵明升是因为迷上与自己同年级的另一个女生才和她提出分手，也知道这个女生同样考上了F大，所以女生大一军训晚会自然会来参加，由此推理出赵明升也会来，再然后精心准备了这个节目。

为了达到预期的表演效果，她找杨雪租了台超级贵超级正的钢琴。瞒着王洁玉每天下午去练习，但是在杨雪的要挟下把计划告诉了她。至于赵明升的座位都是杨雪安排的，不然凭他赵明升怎么可能坐到舞台正对面的绝佳位置？！

陈若失深深吐气，平复狂跳的心。冷不防，一只手掠过她眼睛，抓住她的肩头。陈若失定神一看，林清越？

“来看看谱子，能背住吗？”

“啊？干什么？”陈若失手里被塞入三张曲谱，A4纸上标题赫然印着《致爱丽丝》《土耳其进行曲》《神秘花园》。他要干嘛？

林清越没有正面回答她，只说：“快点记，等会别跌份了。”还顺便挡住了打算扑过来抱陈若失的王洁玉。

“这些谱子……”话没有说完，陈若失就注意到舞台上的动静，这次是汪文一个人上台，其余主持人在说笑串词。

“看来大家还意犹未尽，主持人我也是第一次感觉钢琴节目精彩，那么逞着大家的热情，我们欣赏下一个节目。由大三学长林清越和刚才表演的陈若失同学合奏的《致失》。再来点掌声吧！”

汪文真是个不专业的主持人，陈若失想，然后听见观众席的口哨声掌声喝彩声。

林清越做了邀请的姿势，“请吧，小姐。”陈若失这才注意到面前这男的穿得分外正式，无尾燕礼服整洁精致，领口扎了朵暗红***结，头发涂上发高梳得精神高贵，一派英国绅士的打扮。

“结束再问你。”陈若失整整衣襟，搭上林清越的手，缓缓上台。

王洁玉都看傻了，摇着旁边的耿尹筠直问：“这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啊？什么节奏？”王千惠拍掉王洁玉的手，“小玉玉说话就说话，手别乱放。”

鞠躬，落座，陈若失心跳加速，虽然这三首曲子自己都熟悉，可是临时上阵，心里还是怕怕的。尤其是《土耳其进行曲》，那么快的拍子，万一和林清越的节奏错开就丢死人了。死就死吧，陈若失轻声说：“开始吧。”

《致爱丽丝》简单连贯，四只手在琴键上跳跃的步伐一致，音乐声美不胜言，余音绕梁。“现在，《土耳其进行曲》。”林清越声音细微。

犹如万马奔腾，手指在琴键上赛跑般的翻飞，激烈的音乐声让听众的情绪飞涨。

杨雪倒是露出有点意外的神色了，还不忘点醒呆住的罗雪嘉“小妹妹，快录下来啊……”罗雪嘉翻出手机，手忙脚乱又掉了，手机翻滚到罗玉烟的脚边。她捡起来的时候瞥见这位正襟危坐的姐姐的脸铁青。

杨雪目光被动静吸引去，罗玉烟后座两张不痛快的脸倒是让她笑出声来。

《神秘花园》结束，观众们才从音乐声中醒过来，迟缓了半秒的掌声掀翻屋顶。陈若失的额头渗出细汗，林清越牵起她的手，谢幕，下台。

“你这怎么回事啊？”陈若失质问林清越，“要是我不会这几首曲子不就丢人丢大发了。算了算了，我走了。”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陈若失不想跟人计较。

林清越正想说话，陈若失就走了。倒是王洁玉跑上来表示他的帅气。“废话”这是林清越回应夸奖的两字。

王千惠示意耿尹筠接下来的节目串词了，也把王洁玉拉过来，免得挡住其他同学的上台路。

“你这人怎么回事？”同时两个声音跳到陈若失耳边，一男一女，分别是赵明升和他女朋友。林清越也追过来了，站在陈若失身边，有点搞不清状况。

“我怎么了？”陈若失一副高傲的样子。

“你跟这男的什么关系？”赵明升指着不明是非的林清越。

“我不认识他。”陈若失站得离林清越远了点，林清越又靠近她。“再说管你什么事？你好意思劈腿，还带个女的找我质问？”

“你个小贱人，又想勾引去我明升哥，又在跟这个男人勾三搭四，你要脸吗？小贱人。”赵明升女朋友手指戳着陈若失一口一个贱人，骂得好不欢乐。赵明升一脸认同的表情。果然，有的人分手后你才可以看清对方的人品低劣到你无法想象的程度。也给了当初傻傻迷恋对方的自己一耳光，当初是怎么迷恋上这种人渣的？少女时期的幻想果然要不得。赵明升一方面劈腿背叛了自己，一方面又为自己和其他人合奏而生气，好像背戴了绿帽子。陈若失看着面前两人丑恶的嘴脸，越想越生气。

林清越则推开戳陈若失的女生，心里却为“我不认识他”泛苦，嘴里什么也说不出来，古灵精怪落得空空的。

“住嘴，你骂谁是贱人呢？你他妈的勾引我男朋友我没有揪着你骂就算了，你敢跑来我面前对我大呼小叫，骂骂咧咧，你才不要脸。你跟学校那群王八羔子鬼混的事情谁不清楚，你这个塑料**，小狼狗，敢指着姑奶奶鼻子骂。对，你连塑料**都算不上，人家充气娃娃好歹漂亮吧，就你这丑样子，男的看见就废了吧。估计你也是跟赵明升上床才把他弄到手的吧？这些鬼把戏别来我面前耍，带着你的宝贝男人给老子滚。还有你，赵明升，我是瞎了狗眼才会喜欢你，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识相赶紧滚。我一般不吃人，我吃人不吐骨头。”

陈若失一段话骂得赵明升和他女朋友傻了，杵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回过神来赵明升拖着女朋友往外走，“宝贝，走，咱不跟她计较。”

林清越是真的呆了，文文弱弱的陈若失居然这么有爆发力，骂人骂得如此有技巧，一时间也不知道干嘛了。

陈若失看着两人走远，才颤抖起来，浑身抖得跟筛子似的。她也怕，可不能在人前怕。

林清越探了探陈若失，一番话让他大抵摸清了情况。“唉，陈若失，你不是要哭了吧？”

陈若失甩掉林清越的手，愤愤跑开，眼泪把视线模糊。杨雪她们赶过来看见奔跑的陈若失和追在后面的林清越相互一笑，又回去了。

树叶被踩得啪啪响，如同碎掉的心。

奔跑的高跟鞋让陈若失屡屡差点跌倒，跑出校外时真的跌倒了，一跟斗扑倒，砸到了路人甲。

不是路人甲，是黄黎。

黄黎肩上栖着一只猫，月光润泽下诡异神秘，像天外的使者。

黄黎扶起陈若失，变戏法得拎出一双平鞋，递给陈若失。

“去我那里坐坐？”黄黎肩上的猫咪伸出舌头，喵一声。

“好。”陈若失换过鞋子，应下。

“好！”林清越大声地喊，唯恐被落下。发膏的坚固免于发型被风吹散，只是这造型，走在大街上——未免太奇怪。林清越也不管了，他想多跟陈若失这颗仙葩多呆一会。

“咦，眼泪怎么没有了？”林清越问。

“风吹干了。”

两人跟在黄黎身后，喵咪摆着尾巴。

面包店早已关上门，黄黎用钥匙拧开门，打开地灯和一些昏黄的装饰灯。玻璃柜安静睡着，肚子里没有面包。随手开了老旧唱片机，黄黎钻进厨房。

“你们先聊聊，我去给你们做好吃的。”黄黎说，“WIFI密码是8个字母V。”

“谢谢。知道了。”陈若失的礼貌与之前的气焰嚣张判若两人。

林清越拉开一张凳子坐在，随手打开挂在墙上的电视，看球赛。

陈若失觉得索味，从书架上一堆杂志中找了本《瓦尔登湖》读，也不跟林清越讲话。

奶茶和面粉的香味充盈了面包房。林清越吸吸鼻子，“你为什么说不认识我？”

“我不知道你名字。”

“林清越，清水的清，超越的越。”

“噢，林清越。你好。”陈若失隐隐记得他名字，胡诹了理由。

“你就不能抬头看看我？”

陈若失闻声，眼睛从书上挪向男生。桃花眼似乎在放电，直直对上陈若失眼睛，暧昧的暖黄灯光把气氛熏得更加暧昧。

这一边，林清越盯着陈若失化了眼线的眼睛，黑色眸子水一般清澈，翘起的睫毛忽闪忽闪。哭过的眼睛含着一份楚楚可怜，脑海中依旧盘桓着女孩英勇应战的场面。

奶茶香催化了化学反应，球赛的喧嚷成了盲音。

陈若失一直以为电视里男女间忽然的对视而后的愣住与亲吻都是编剧臆想的，这下自己也着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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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坐得很近，唱机里流出《神秘花园》，缓缓靠近，互相凝视对方的眼睛。

黄黎走了出来，“喵”。“奶茶和面包好了，还煎了两份牛排。”黄黎端着香喷喷的食物托盘，脸刷得红了。

陈若失被吓，脸也忽得红了。连忙接过托盘，说着“谢谢谢谢”。

林清越尴尬得整理衣服，又对桌上的食物流口水：“看上去好美味啊。”

好险，差点就把初吻送出去了。陈若失想。

好险，差点就亲到了！林清越想。

好险，差点就看见别人啵啵了！黄黎和喵咪想。

结束了晚餐，陈若失向黄黎道谢，询问价格。

“你别逗了，还要给钱啊？我怎么可能请你们来还收钱，再说，你这身衣服能揣钱吗？”黄黎和林清越不约而同盯着陈若失胸看。

陈若失避开两人的眼睛，手臂错着捂住胸。

“陈同学，该回去了。再晚宿舍楼关门了。”林清越提醒逗喵咪的陈若失。

“好的好的。”陈若失注意到挂钟指向11点了，身上也没有带手机，回去晚了，寝室里那几个人得着急了。

“黄黎姐姐，我们走了哟，谢谢你的款待。”陈若失随在林清越背后出面包店。

“你今晚说了很多谢谢了，快点回去吧。改日见。”

喵咪也点点头，跟陈若失告别。

月光照着树叶，流水般的影影绰绰。

一路上林清越不停讲着笑话段子。

陈若失捂住耳朵说着，“你讲的这些王洁玉早给我讲过了。”

“那好吧，我们来说点深邃的，《瓦尔登湖》，刚看你在看。”林清越话峰一转。

“好啊好啊，梭罗好酷，而且够文艺，这样的生活想想都觉得好美好呢。”之前已经看过一边《瓦尔登湖》了，陈若失对梭罗简直是顶礼膜拜。于是两人开始探讨文学，一些大众听来无聊实际非常有趣的东西。

不知不觉就到了女生宿舍楼，陈若失还有点意犹未尽，她从来没有跟人说过这么多话。

“没看出来你挺文学的啊。”陈若失跳进宿舍楼跟林清越告别。

“我也挺帅的。”林清越手插在兜里，一股土豪气。两只桃花眼在夜色中闪耀。

“话是没错，不过也挺自恋的。”陈若失打着哈哈一步一步跳上楼梯，跟林清越挥手道别。

“拜拜，林同学。”

刚到寝室，推开门，王洁玉就拥上来。

“若失，你火了！校内网全是你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