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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语萧然浅成书

作者:老韩的老寒腿 | 分类:其他 | 字数:4.6万

第八章 天生原罪

书名:忆语萧然浅成书 作者:老韩的老寒腿 字数:2601 更新时间:2024-10-11 13:06:22

黄昏时分,我接到了苏童的电话,语气焦急。

“小北,你快去看看雨姗吧!我怕她有事!”

苏童已出去培训近两个月了,这还是头一次见她这么着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我急切地问道。

“好像是雨姗的妈妈回来了,她也只是简单地跟我说了几句,我总感觉哪不对劲儿,你过去看看再说吧。”

“好,我这就过去。”我刚要按掉电话,苏童紧忙说:“哦,对了,雨姗现在不住在店里了,她在联想科技城那买了个公寓,我把地址发给你。”

“好。”我按掉了电话,急匆匆地换上了衣服。

科技城位于城东,离我们医院不远,四条街的距离,是不久前新建的一个小型公寓,里面住的多是一些单身汉,大龄剩女,刚入职的小职员之类的。共有十六层,雨姗买的是第十五层。

我按照苏童发过来的位置,很快就找到了,1503。

我摁了半天门铃,仍旧没有回音,只好给苏童拨过去电话。

“雨姗好像不在家,没人出来开门啊!”

“门锁的密码是我的生日,你进去就是了。”苏童有些着急地挂断了电话。

出去培训有时候也是很忙的。

我还真没注意到这个锁是个密码锁。输入苏童的生日,果然就打开了。

屋里死气沉沉。

雨姗躺在一个单人的布艺沙发里,双腿压在一侧的扶手上,头枕在另一侧望着窗外。

“小北,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我疑惑地问向她。

“门锁的密码只有苏童知道,她不在家,除了你,还能有谁?”雨姗不紧不慢地说。

我坐在了她旁边的另一个布艺沙发上:“听苏童说你妈妈回来找你了。”

我开门见山。

“苏童还真是什么都跟你说!”雨姗两眼望着窗外,也不正眼瞅我一眼,“是啊,那个女人回来了,哼,都离开十几年了,还回来做什么?”

“什么时候的事?”

“三四天了吧,我也记不清了,关于那个女人我什么也不想记得!”

雨姗语气冷漠,仿佛在说一个陌生人。

我知道,自从那个女人狠心地抛下她杳无音讯后,她跟雨姗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有时候,血缘这种东西会是一种负担,远没有两世旁人来得自在。

“你怎么想?”我问雨姗。

“什么怎么想?想什么?”雨姗起身,走向了厨房。

她身上的碎花睡裙甚是好看,像极了初春刚刚盛开的花朵。随着睡裙轻轻的摆动,犹如微风吹过,轻轻地摇曳着。

“一起喝一杯?”雨姗一手拿着红酒,一手拿着两只高脚杯坐回了沙发上。

鲜花和美酒总是相配的。

“哦,瞧我这记性,我差点忘了你喝不了酒。”说完,雨姗自顾自地倒上了半杯红酒,又恢复了之前的那个姿势。

“她怎么想着又回来找你了?”我问。

“鬼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雨姗望着窗外抿了一口红酒。

可窗外明明什么都没有,只有那片大朵大朵的云在翻来复去地变换着形状,一如这个多变的令人匪夷所思的人生,变幻莫测,难以预料。

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谁会知道!

“那你是怎么想的?还想认她吗?”

“认她做什么?十几年里音讯全无,要我再叫她一声妈吗?”

“可她毕竟是你妈,还是亲的!”

我想起了我的妈妈,我想要是她还活着,不管她做过什么,哪怕是惹得人神共愤,为天地所不容,我也不至于不认她。

“关于我,你知道多少,小北?”雨姗扭头看向我,她的眼里有一个世界,既熟悉又陌生,我看不懂。

“给你讲讲我的过去,好不好?”雨姗一口把剩余的酒送入喉咙,淡然地又倒上了半杯。

“我九岁那年,那个女人离开了我,离开了我们的家,一句话也没说,一个字也没留。”

雨姗把酒杯放在她眼前,隔着那红色的液体看向外面的天空。

那片洁白的云朵瞬间就变成了火烧云吧!我暗暗地想。

雨姗又抿了一小口,在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在讲一个故事,一个关于自己的故事,但仿佛又与她自己无关。

雨姗的手有些轻微地颤抖。

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就会如同噩梦般如影随形。

你以为你把它忘的一干二净了,可它总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你的脑海里,告诉你,其实你一天都不曾忘记!

我没有回答,这个话题不能被提及,否则就会硬生生地揭开一道道伤疤,连着筋,带着肉,直到血肉模糊。

你干嘛要说出来呢,雨姗?

就让它安安静静地隐藏在某个角落里不好嘛?

非要自讨苦吃?

雨姗诡异的笑着,那是我这辈子见过最难以形容的表情。

多年以后,我才知道,那是恐惧,是绝望,是想要逃避却又无路可逃的透骨心凉!

“那天我剃完寸头,自己试了试,果真抓不住了,我高兴的呀,好像从此再也不用挨打了。那天他醉醺醺的回来时,我知道他又要打我了,我就笑着跳过去对他喊‘来,你打我呀,你打我呀,看你还能不能薅住我头发了,来,你来打我呀!’”

雨姗诡异的笑容瞬间消失了,眼里委屈的泪水“滴答,滴答”地落在了她睡裙的碎花上。

那些娇艳的花儿啊!如果有一天,你们灿烂地绽放了!不要忘记,你们主人的泪水曾无私地滋润过你们。

“他真的抓不住了,小北,你知道嘛?他真的就抓不住了!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开心,那个男人终于抓不住我的头发了,我以为那样就不会再挨打了。”雨姗反复说着这句,如同魔怔了一般。

雨姗收起了泪水,她是坚强的,打我认识她那天开始,这还是我头一次见到她哭。

儿时的印象中,雨姗是那么的坚强和倔强,每次见到她被打得遍体鳞伤的时候,我都能从她眼中看到冷漠的不服输的眼神,仿佛在告诉全世界,这点小伤算个屁啊,我才不会怂呢!

可有的时候,躯体上的疼痛尚可忍受,但,心灵上的伤害,却无坚不摧。

它从内部慢慢瓦解你的意志,你的灵魂,任你铜墙铁壁,最终也无可救赎。

雨姗啊!今天你就放肆地哭一回又如何?何必苦苦地硬撑呢!

“随着一天天的长大,我也逐渐开始发育起来,当我的胸部一天天的变大时,他就更拼命地打我,他恨女人,自从那个女人离开了之后……于是,我便成了他的出气筒。”

那瓶红酒已下去过半,可雨姗的故事估计一半都还没讲完。

这是个费酒的故事。

酒真是个神奇的东西,有的时候它能带你逃离万丈深渊,有的时候,它却又使你万劫不复。

雨姗依旧是要讲到底的,只怕这瓶红酒消费不起这段往事。

“我背起行囊离开家的那天,那个***在院子的门口对我说‘有种,你再也别回来。’……你能想象那个场景嘛,小北?那个男人居然以为我会回去,真可笑!我说‘你放心好了,就算你死了,我都不会回来。’……是不是很爽?那是我这辈子做过最爽的事,真他妈的太爽了!”

雨姗意犹未尽,干脆拿起酒瓶把剩余的红酒都灌下了肚。

某些人,天生就带有原罪。

从你出生的那天开始,对你的审判就不曾停息。

你说:我好无辜啊!我什么都没做过,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可天上的众神会给你答案:你就是你,哪来的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