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娘子，是云家那三个小丫头来了，还有家里大人。”

芊琼一边收拾着地上的脏污，一边提高了声音回答她。

俞婆婆有些诧异：“她们三个小家伙是怎么找来的？”

她记得自己从未告诉过她们自己的住处。

“这我哪儿知道。”

芊琼将地上收拾干净，又进里间拿了一件外衫，给俞婆婆披上，凑到她耳边道：“不过，您那小徒儿有着落了。”

“嗯？”俞婆婆一时没明白。

“且等着吧。”芊琼笑着，帮她拢了拢衣襟，就出去接宝丫她们了。

不一会儿，就将宝丫她们领进了正厅。

俞婆婆住的院落并不大，三间正房，两间厢房，分隔出中间四四方方一个小院儿。

中间这座正房就被当做了待人接物的厅堂，左右两间，则是俞婆婆和芊琼的卧房。

宝丫她们三姐妹，还有赵芝兰和二郎夫妇一进来，就把正厅给填满了。

“你们先坐，我去给你们沏茶。”芊琼招呼完，就转身出去了。

正厅里就三张椅子，宝丫跟云花、云月都乖乖站着，让赵芝兰跟李荣月、云二郎坐。

靠在摇椅里的俞婆婆，眼睛和耳朵都已经不好使了，她用双手撑着摇椅扶手，微微探着身子，努力朝几人那边看。

“是……宝丫和云花、云月来了？”

“嗯，婆婆，是我们。”宝丫道。

“你们倒是能耐，能找到这来。”俞婆婆摇头笑了笑，“小孩子脑瓜就是活分。”

“那当然啦，要是连婆婆家住哪都找不到，还怎么拜师啊？”云月抢道。

“呦，”俞婆婆笑了，“你们想拜师了？上次在早食铺，老婆子我提起的时候，你们几个小鬼没一个应声儿。怎么，这么几天，想明白了？”

云花听的小脸一红，还是深吸了口气，开口：“婆婆，我想明白了！”

“是你啊。”俞婆婆并不意外。

云家这三个小丫头中，云月活泼好动，是个坐不住的；宝丫虽然聪明伶俐，但心思都在吃的上；唯有云花这个平时安安静静，没什么存在感的孩子。

云花点了点头，又想起俞婆婆眼睛不好，开口道：“婆婆，我想跟你学刺绣！”

“好啊，”俞婆婆一只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摩挲着，“但是学苏绣可不能一时兴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是学不会的。”

“我知道。”云花道。

“听芊琼说，你们几个不是去书院念书了？”

“我白天来跟婆婆学，晚上去书院念书，不会耽误的！”

“那你白天可不许走神溜号，别看老婆子我平时温声软语的，教学生可严得很。”

云花认真的点头：“我会好好学的！”

“好。”俞婆婆长舒了口气，“那你打明儿个开始，辰时准点过来吧。”

这是答应了。

赵芝兰眉梢一喜，赶紧把大包小包的东西，往云花手里塞，眼神儿示意她，赶紧给俞婆婆拿过去。

云花怀里被塞满了东西，点心、布匹还有不少珍贵的补品。

她都有点拿不了，宝丫和云月一左一右，帮她托着。

三人还没走到俞婆婆跟前儿，俞婆婆却又说话了。

“东西就别送了，我一个糟老婆子，跟芊琼两个人，什么都不需要。”

“那哪行，”赵芝兰忍不住开口，“往后花丫还得劳您费心教着，这些东西，您必须得收了。”

俞婆婆却是眯着眼，笑着摇了摇头：“用不着啦。”

“咋会用不着呢？”赵芝兰只当她是在推辞。

这时，云二郎插嘴道：“我说您就收下吧，东西也不多，我跟我老娘还有我媳妇儿，跑了一天买来的，我媳妇儿如今还怀着孕，跑这一天也……”

话没说完，被李荣月踩了一脚，住了嘴。

云二郎不明所以，李荣月一抬手拎了他耳朵，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你说这些干啥？这不是逼着老人家非收不可吗？！”

“哎呦！”云二郎被她扯的哀叫了一声，“媳妇儿疼疼疼……你轻着点！”

“你咋不长脑子呢！”李荣月气，“老人家不想收就算了，你说这些，不是让老人家难做嘛！”

正吵着呢，就听坐在不远处的俞婆婆突然笑了一声。

“小两口感情真是好。也是你们一番心意，老婆子我收下就是了。”

李荣月顿时涨红了脸，她跟云二郎一吵嘴，不由自主声音就大了。

云二郎嘿嘿笑了两声，挠了挠头。

芊琼端着茶盘进来的时候，她们正好谈完，又坐着喝了会儿茶，赵芝兰就提出得先走了。

外面天已经擦黑了，她们还得回肥水村。

“芊琼，送送云老太她们。”俞婆婆道。

“哎。”芊琼应了一声，就在前头带路了。

宝丫和云花、云月，蹦蹦跳跳的跟在她身后，云二郎扶着李荣月慢慢走着，赵芝兰缀在最后。

临跨出正厅门槛的时候，迎面扑来的冷风，吹来身后俞婆婆的一声叹息。

一辈子争名夺利，以为自己功成名就，前程似锦。到头来，却是在别人身上，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人生。

“儿孙绕膝，笑语欢声，其乐融融。多好啊……”

赵芝兰抬起的脚顿住了，她狐疑的回头望了一眼，但披着衣服的老人家已经仰靠在摇椅上，闭着眼睛，似是睡着了。

“听错了吧，”她自言自语道，“刚才风挺大的。”

芊琼应俞婆婆的吩咐，一直将几人送出门口，又送到小巷子口。

这边街巷狭窄又曲折，天色晚了，很容易迷路。

“你们沿着这条街，一直走到头，向左拐，看见一块大石头就拐进去，再走到头，就能看见云记早食铺子了。”

“好，”赵芝兰道，“你快回去吧。”

芊琼点点头，正欲转身离开。

就听云月拉着宝丫和云花道：“三姐姐，宝丫，你们看！那人好像陈成材？！”

宝丫抬头一看，果然有一个人影，背着书篓拐进了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巷子里。

那身形，那走路的姿势，应该就是陈成材没错了。

可是……

宝丫皱起了眉：“他怎么会在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