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特觉得倾池像是在借着这盘棋说着别人的命运，这么一看又觉得自己也是棋盘中的一颗子，被倾池执掌在手中。

“收起来吧。”

倾池站起身来，向着房间走去，兰特便任劳任怨地替倾池收拾残局。

等他去房间的时候，倾池已经将长发解散，安安静静地靠在床头等着兰特了。

他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倾池扭过头去看兰特，浅淡的金色眼瞳没什么特别的情绪，淡淡道：“今天你要讲什么？”

之前和兰特相处时，他曾经对那些唯美浪漫的童话故事起了一些兴趣，那是他以前从来都没有了解过的。

他只是觉得很新奇，那些故事那么美好，让他也很想要去看看那些童话故事到底是怎么样的。

兰特看出了他对那些童话故事感兴趣，并且因为倾池有时候光看文字是无法理解那些情感的，所以兰特会在他睡前给他讲一篇童话故事，让他能够从中理解一些复杂的人类感情。

“《海的女儿》，这是一篇凄美的爱情故事。”

“爱情……”他复述了一遍，像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这是一个很危险的词语。”

“为什么这么觉得？我以为您会觉得这很美好。”

“我知道一个故事，与爱情有关。

很久以前，有一条蛇遇见了一位神，神明让蛇拥有了成神的能力，只不过在那条蛇成神之后祂就一直想要逃离神明。

在一个冬日，神明遇见了一个很特殊的孩子，神明很喜欢那个孩子，想要让那个孩子成为神。

但是被那条蛇知道了那个孩子的存在，祂忤逆了神明的意志，私自和那个孩子的命运有了交集，并且越陷越深。

到最后，祂爱上了那个孩子，只不过因为神明的原因，那个孩子亲手杀了那条蛇，然后被永远地遗忘了。”

倾池叙述时很冷淡甚至可以说有些冷漠，所以这个故事根本听不出什么爱情的美好来，更多的是关于那个神秘的神明。

“那个神明为什么会想要让他们成神？”

“神明很孤独，所以祂会挑选一些祂喜欢的或者是独特的存在赐予他们神的力量，这样就可以永远陪着祂了。”

兰特看着倾池漂亮精致的眉眼，一时间愣了神。

倾池说话时总是淡淡的还带着些许令人望而生畏的疏离感，这样总会让人觉得他很遥不可及。

但在此刻，兰特却觉得倾池浑身上下都被一直低落的氛围裹挟，那就是——孤独。

倾池很孤独，即使他从来也不说，生性淡然却也向往热闹。

兰特很想要再靠近倾池一些，他知道倾池所说的那位孤独的神其实是倾池自己。

即使现在在他面前的仅仅只是倾池的一个分身，而且还是以一个毫无实力的普通人出现在他身边，他也不敢靠近对方。

这是兰特觉得自己很矛盾的一个点，他以前从来都是毫不讲理的虐夺者，只要是他看上的要么强迫要么毁掉。

但是现在，他只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对方，又或者说，他根本无法向对方暴露出以前的自己。

那个恶劣的、沾满鲜血的、蛮不讲理的变态抖S的过去，他一点也不想要倾池知道。

倾池的目光落在兰特身上，淡淡地问：“你在想什么？”

“您不会再孤独的。”

“为什么？”

“因为我会一直陪着您的身边，就算其他人都不爱您，我都会从一而终地爱您。”

倾池知道兰特说的都是真话，所以才会觉得茫然，因为他无法理解这样的情感。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因为我爱您。”

倾池眨了眨眼，“这样的也叫爱吗？”

他看过他选中的孩子将那个不乖的玩具重创的过程，他可以听到封晏的心声，在那时他也是如现在一般的迷茫。

封晏是心甘情愿地赴死的，因为这是一种名为“爱”的复杂情感。

黑桃K不想让红心Q知道真相，不想让对方离开自己，这也是“爱”的一种。

兰特说会永远陪着他，这同样是“爱”。

但是这些明明都不一样，又为什么会被一个“爱”字总结了呢？

“爱，真是一个复杂又晦涩的东西，”倾池淡淡地说着，“所以我无法理解这样的情感。”

兰特轻笑一声，眼神温柔至极。

“您不需要理解，因为我会用我的余生去告诉您什么叫爱。”

“人类的寿命是很短的，那一点点时间对于我来说如同没有存在过一般。”

“没关系，只要您能够记得我，我就永远都是活着的。”

倾池却突然愣住了，他像是无法理解似的皱起眉，“可是你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会活着呢？”

兰特笑着摇摇头，“我会活在您的记忆里，这样我也有和您一样漫长的寿命了。”

倾池歪着头和兰特对视，望着那双朦胧漂亮的金色眼瞳，兰特情不自禁地笑了。

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觉得他离倾池那么近，双方都是极为放松地聊天，聊一些倾池无法理解的复杂情感。

他的神什么都不懂，但是没有关系，他会永远陪在祂身边的，直至死亡。

哪怕他的神永远无法理解什么是爱，他也永远无法触碰到他心心念念的神也没有关系。

倾池浓密的白色长睫好像因为触动而颤抖，他突然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兰特的发顶，然后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他问：“现在是什么季节？”

兰特回答：“春季。”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季节？”

兰特像是在回忆，最后却只是摇了摇头，颓然地回答：“我不知道，但是……这是一个充满生命的季节，它孕育了很多生命。”

他从来没认认真真地看过春天，在春天里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所以他无法描述更多。

他知道用一些很官方的话语解答，倾池很有可能会理解不了，但是他的确只能用官方的回答。

因为他们两个都是没有看过春天的人。

倾池收回手，好像是终于起了一丁点兴趣，淡淡地说道：“陪我去看看春天吧，我想看看这个充满生命的季节。”

只是突然有一些好奇兰特口中的春天究竟是什么样的了，那就去看看春天，看看花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