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送亲的队伍停了下来。

徐铮打马到了徐含烟的马车前，他是想上车的，但这与规矩不符，只得在车窗边说道：“含烟，马上出太安了，我只能送到这里。你路上保重。”

徐含烟想撩起帘子，但被春儿给阻止，“郡主，这不合规矩。”

徐含烟只得隔着帘子说道：“谢侯爷一路相送。侯爷不必挂念，待我到了渤海之后，会让人送信回京的。”

徐铮心里有些酸酸的，没应声。

“另外，我房里的书桌上有两封信，一封是给黄师父的，一封是给侯爷的。等黄师父回京，麻烦侯爷转给师父。”

“好，知道了。”徐铮这才应声。

他们对彼此都有些不舍。

但不舍又如何，很多事，都不是由他们决定的。

当初，徐铮去渤海的时候，徐含烟也舍不得。

如今，徐含烟也去了渤海，换徐铮无法割舍了。

“郡主，时辰不早了，咱们得赶紧起程，才能在天黑前到达驿站休息。”前来催促的是秦川。

程不言安排的人马离得远，而且都是做老百姓打扮，只有秦川跟在身边。

“秦川、姬辉，郡主的安全就交在你们手上了。”徐铮朝二人拱手一礼。

秦川与姬辉立马还礼，异口同声道：“侯爷放心。”

北风吹起了寒意，浩浩荡荡的人马离京城越来越远。

徐铮目送着车队远去，小伍跟在旁边，提醒了一句，“侯爷，不早了，还要回公主那里。”

“走吧！”

徐铮无奈道。

马车摇摇晃晃，徐含烟手里抱着暖炉，但双脚始终不太暖和。

“郡主，是不是很冷，我拿条毯子给你披上。”

春儿见她双手蜷缩着，像是很冷的模样。

“不冷，就是觉得......”她是觉得心里有点冷。

是的，她还是对长阳公主失望了。

那是她当初认为最粗的大腿，以为抱上了，从此就可以在大南横着走，然而，不是的。

“郡主，怎么了？”

春儿发现她的声音有点哽咽。

“没什么，就是舍不得京城，舍不得这里的一切。”

她吸了吸鼻子，她没有哭，她只是伤心和难过而已。

“郡主......”

“没事，就是感慨一下。我想先睡一会儿，等到了驿站你再叫我。”

徐含烟昨夜就没有合眼。

终于要出嫁了。

没有兴奋，没有激动，也没有期待，她只是一直在想，自己穿到书里的意义是什么？

忙活了五六年，难道就是混吃等死，最终这样嫁个人吗？

她喜欢的，没能相守。

喜欢她的，她也没能接受。

她想要的，没能所偿所愿。

她不想要的，倒塞得满满的。

甄芙也不见了。

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梁王还在廷尉府养着，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她这会也顾不上梁王了，至于说甄芙，她现在也顾不上了。

徐铮说，剩下的事，他会看着处理的，让她不要挂心。

她好像就是个操心命，就像在自己世界一样，为工作、为同事、为公事、为上司，操了很多心，最终都没能得到什么好。

而在这里，似乎也是一样的。

黄昏的时候到了驿站，安全由秦川负责，其他的事由姬氏兄弟负责，春儿扶着她进了楼上的客房。

坐了一天的马车，她的身子都快散架了。

“郡主，你先歇着，我去弄些热水来，先给你泡泡脚。出了京城，好像就越发冷了。”

徐含烟嗯了一声，双手搓着，屋子里还没有生炭火，所以冷得跟冰窖子一样。

片刻之后，姬辉就端了炭火进屋，瞬间暖和许多。

“郡主，王妃就在驿站里。不过，现在人多眼杂，王妃不便过来与你相见，等晚一些。”

“嗯，知道了。”

姬辉退了出去。

很快，春儿就端了热水进来。

这家驿站离京城最近，所以条件也是最好的。吃了晚饭之后，徐含烟坐在炭火边烤着火，翻看着去往渤海的地图。

这地图她五年前就看过很多回，曾经想着去一次，去看徐铮。

哪知道，最终是去了，只是去嫁人的。

静安王妃就是在她正看地图出神的时候进来的。

一身粗布衣衫，看着就像是驿站里打杂的老妇人。

“烟儿......”

徐含烟听到叫声，赶紧起身，一下子有点没认出来。

“奶奶，你怎么这身打扮。”

“驿站里人多眼杂，怕给我添麻烦，所以就装扮了一下，怎么样，看不出来吧？”

王妃还有几分得意。

“奶奶！”徐含烟扑进王妃怀里。

王妃轻轻拍着她的背。

“我的乖孙女。昨夜，你爷爷便长吁短叹了一夜，万分舍不得你走。但你去渤海，比留在京城强。”

“奶奶，我会很快回来的。”徐含烟在王妃身上蹭了蹭。

“别那么快回来。就好好在渤海待着，等过几年吧，过几年......”

王妃似乎有话，但又没有完全说明白。

“我会想爷爷奶奶的。”

“我们也想你。等京城这边的事结束了，我跟王爷去渤海找你，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是不是在京城不重要。”

徐含烟听出这话里的意思，老两口到底是要行动了。

“奶奶，你是爷爷......”她看着王妃。

“你阿爷的事，到底是要跟皇上要个说法的。这是他当年答应我们的。你在京城，王爷不敢。我们活到这岁数，已经够了。但你还小，不能连累了你。去了渤海，皇上也就拿你没办法了。更何况，公孙世家也一定能护佑你。”

徐含烟听得有些糊涂。

前面的话她能理解，但真要是王爷王妃出事，皇上要拿她问罪，公孙世家真敢跟皇帝对着干吗？

就为了她这么个女人？

“烟儿啊......”王妃万般不舍地看着徐含烟，双手捧着徐含烟的脸，“你要记住了，不管我跟王爷成不成，你都不要贸然回京。若是成了，王爷自会解甲归田，我们就来渤海寻你。若是不成，你若回京，只是多搭上一条命。烟儿啊，你要记住，咱们静安王府只有你这一条血脉了，你一定不能有事，知道吗？”

王妃眼里含着泪花。

“奶奶......”

她没法劝王妃放手。

那是王妃的亲儿子，如何能不为亲儿子寻个说法。

她对冯青没有感情，除了这身体与冯青相关，冯青于她来说，就是个不相干的人，所以，她也没有觉得，为冯青报仇是多重要的事。

所以，这五年里，她也不曾谋划过什么。

“乖，咱们不哭。这个，你拿着。”

王妃说着，从腰间取出一块令牌来。

“一定要把这东西收好，不能弄丢，也不要给任何看到。如果我跟王爷失败了，你拿着这东西，将来还用得着。”

徐含烟低头看了一眼这金属令牌，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奶奶，这个有什么用？”

“这是当年王爷在军中养的一支死士。他们身经百战，如今散落于大南军中，远比你为徐铮养的那些人可靠多了。他们每个人的手臂上都有这令牌上的图案，若我和王爷在，他们自己听我们的。若我和王爷不在了，他们便听令于手持令牌者。将来你想做什么，或是想回京城，这些人都用得着。”

徐含烟差点就想问可靠吗？

但话还是没能出口。

“待你要召唤他们时......”王妃给她交代如何召唤这些人，让她每一个字都要听清楚。

这像是交代后事。

徐含烟越听心越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