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那么聪明。”

这是程不言送徐含烟回房之后，离开时说的话。

徐含烟想了又想他这话的意思，程不言既不像是谦虚，也不像是不承认，那种感觉说不出来。

她回想着程不言当时说这话的表情，就好像这后面其实还有很多事，只是程不言不想说，或者是不想说。

黄觉回了太安城，他说在程不言的别院住烦了，没啥意思，想念太安城的繁华。

但徐含烟觉得，他应该是有点担心徐铮。

太安城里传出来的消息，一大半都跟徐铮有关系，他这个当老师的，到底是待不住了。

徐含烟本来想让黄觉给静安王带封信，但想了又想，静安王妃来了刚走，她就写信回去，到底还是急了些，也就作罢。

这两日，程不言也没有在别院里，不知道是回了太安城，还是去了别的地方。

徐含烟后来又去见了叶九一次，只不过，与叶九对坐许久，到底是一句话也没有问，一句话也没有说。

从地下室出来，她便去了姬辉住的院子。

“姬大哥，等你伤好，咱们就回京。”

不是商量，只是通知。

姬辉什么都没问，只说了一个字：好。

又过了几日，东方鸿让人捎了消息过来，御史中丞唐威已被罢官，皇帝念他为官期间也算清廉，再加其父从前是丞相，为大南也算鞠躬尽瘁，并未有实际行动参与梁王谋反，算是网开一面。

李家众官员因为梁王谋反，皆入罪。有人流放，有人下狱，还有人判了死刑。

也不过十来天的时间，徐含烟便雷厉风行地把李夫人的娘家人收拾得差不多了。

如今，只剩下太尉李继。

平都王尚在绣衣使的大牢里，据说是过了几次堂，但到底是没有判决的。

这天清晨，唐威带着家眷准备返回老家。

徐铮站在城门口，像是等着送唐威一家人。

唐梓莹看到徐铮，上前就想给他一耳光，到底是让唐夫人给拉住了。

“你大哥好不容易出来，你就别惹事了。那位也是你惹不起的。”

唐梓莹的怨恨，徐铮看在眼里，但也丝毫没把一个小丫头的怨恨当回事。

“长阳侯，可是又要抓我回去？”

唐威走到徐铮面前，之前眼皮一直跳，总觉得不安，到底是有理由的。

“唐大人说笑了。”

“长阳侯，你才说笑了。如今，我就是个平头百姓，哪还是什么唐大人。”

经此一事，唐威像是一下子老了许多。他的年纪不算大，但头发已经白了，那几缕白发在两鬓之间，显得格外扎眼。

“唐大人，无官一身轻。或许，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坏事。祝唐大人一路顺风！”

徐铮又手一拱，眯缝着眼睛看徐铮，“借长阳侯吉言！”

唐威拱手回礼，然后带着一家人离开了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此时，站在城楼上的还有一人，他也目送着唐威一家远去，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来，喃喃自语道：“看来，咱们侯爷到底还是不够狠啊。”

此人，正是张晋。

徐铮看着远去的唐威一家，微微有点失神。

小伍在旁边提醒了一句，“侯爷，该回了。”

徐铮没动，仍旧站在那里。

“侯爷......张晋在城楼上......”

徐铮这才回过神来。

张晋帮徐铮，可不是因为太好心，也不是真想让徐铮在皇上或是公主面前替他美言。

徐铮让人查了，唐威曾经参过张晋。

张晋在廷尉府这些年，手段狠辣，屈打成招，一手遮天。

唐威参张晋，虽然明知道张晋是借了长阳公主的势才上位的。

但唐威此人耿直，才不管你是谁的人，照参不误。这件事，长阳公主倒是没有跟唐威打过招呼，那时候长阳公主嫁去了淮南，张晋倒是跟徐含烟叨叨过这件事。

徐含烟倒是很委婉地提醒过唐威，但唐威也不知道当时是没有听懂，还是听懂了，但不买帐，后来还秘参过张晋两回。

这两回，徐含烟就不知道了，但张晋消息灵动，到底是得了消息，这个梁子也就结大了。

以前，张晋不敢真的动唐威，毕竟那是长阳公主的亲家，长阳侯未来的大舅哥，张晋还是明白的，真要动了，他就是自寻死路。

但知道徐铮不想结这门亲的时候，张晋立马就有了借刀杀人的计划。

徐铮一开始是不知道张晋与唐威结的梁子，但也隐约感觉出来，他们之间有些事，自己可能就是张晋手里的那把刀。

但是，他这把刀要是不挥下来，他就得娶唐梓莹。但他不想。

他本来是想让平都王咬上唐威，甚至连一些准备工作都做好了，但平都王偏偏不入套，正需要枕头的时候，张晋就正好来递枕头，他就只能拿起这把刀。

平都王的事其实很容易查清楚，京城的乱局自然也不是他挑起来的。徐铮就是知道，所以如果平都王咬上唐威，可以让婚事作罢，而后他再还唐威清白也很容易。

经此一事，以她母亲的性子，怕是不会再让唐梓莹进门。但到底是没能落入他的算盘里。

所以，他对唐威说，无官一身轻，未必不是好事。

离开了这是非之地，至少能保其一家安全。

若是真让张晋得了机会，唐威怕是必死无疑。

但他也知道，唐威不会念他的好，其他的大臣也只会当他是个阴狠的人。只有张晋看法会不同些，但张晋不敢跟他对着干，这点他还是有数的。

他不喜欢张晋这个人，非常不喜欢。

这些天徐铮几乎都住在绣衣使的府衙里，还剩下平都王的案子未结。本来一直留着平都王有用的，现在已经用不上，到底是该把案子结了。

平都王也多次要求见他，他不想搭理平都王，他知道这个昔日好友的性情，越是不搭理，他就会越急躁，越是急躁了，后面的事也就越好办了。

回府换了身衣服，正要出门，沉香姑姑打马车上下来。

“侯爷，公主请你过府一趟。”

自从那日在皇帝的御书房外，他与母亲照过面之后，母子俩已多日不见。

如今母亲叫他过去，大概也没有什么好事。

而且，他猜测应该还跟徐含烟有关。

“麻烦姑姑回禀阿母，皇上交代的差事还未办完，等办完了差事，我自会去见阿母。”

沉香是看着徐铮长大的，一向听话孝顺的徐铮，居然敢这样藐视公主的命令，也让沉香很是意外。

“侯爷，公主说，你今日必须过去。”沉香提醒道。

“沉香姑姑，徐铮身负皇恩，断不能让皇上失望。自古忠孝不能两全，还请姑姑代为转达，徐铮不孝。”

说完这番话，徐铮翻身上马，快马加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