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有人乐得在床上打滚。

有人嘛，翻来覆去没有睡着。

几天之后，萧良率大军回京。

与萧良一同回京的还有突勒的右贤王。

右贤王率众来归，大南征战突勒几十年，终于有了质的飞跃。

皇上叫了大朝，似乎龙心大悦，朝堂之上，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一点不像是久病的样子。

众臣都在犯嘀咕，更多的人是担心皇帝这是回光返照。

右贤王归顺，皇帝在图山附近画了大片土地给右贤王及其族人定居。而此时，多年前董贤提出来的以戎制戎之策，才正式实施。

大朝散去，徐铮正要出宫，却被史图唤住。

“皇上召侯爷到御花园说话。”

徐铮想着，可能皇上要给他安排事做了。前些日子回京面圣，皇上当时还在病中，说话都不太利索，但对他这五年在渤海的表现很是满意，说过要对他另作安排。

御花园里，皇帝正跟萧良说话，徐铮便在不远处等候。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史图才引了徐铮上前去见皇帝。

他与萧良擦肩而过，彼此给了个眼神，并没有说话。

徐铮跪在皇帝跟前，史图又潜了旁边伺候的宫人退去，只留下皇帝与徐铮，皇帝才道：“铮儿，起来吧！”

徐铮起身退在一旁，皇帝坐在御花园的石凳上，面色红润，一点也不像是旧病之人。

“铮儿，你在渤海干得不错。不只整顿了渤海的军纪和政务，也收服了公孙世家，功不可没。按说，铮儿这么出息，当外祖父的应该好好奖赏。但铮儿啊......”皇帝叹了口气。

“能为皇上分忧，是臣分内之责。不需要奖赏。”徐铮赶紧答道。

“铮儿，来！”

皇帝拉住了徐铮的手，让他坐在自己对面。

“如今西北已安，大南打了几十的仗，总算可以让老百姓安居乐业。但储君未立，朝中一直不太安定。

近些日子，我这身子也不好，你又远在渤海，大概不太清楚朝中之事。

朝中不少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我这还没断气呢，他们已经有了很多想法。

铮儿如今长大了，而且办事得力，外祖父想让铮儿挑更重的担子。铮儿可愿意？”

皇帝一口一个外祖父，与徐铮论的不是君臣，而是亲情。到底是皇帝跟他打亲情牌呢，还是真的是年纪大了，才越发看重亲情。

徐铮更相信前者。

而且，他有种预感，皇帝要让他做的事，不会容易。

虽然已经有这样的预感，但徐铮更明白，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

当他被选中的时候，他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于是，徐铮再次跪在了皇帝跟前，“铮儿愿为外祖父分忧！”

“好，好孩子！”皇帝拉起徐铮来，紧紧抓着他的手。

“史图，把东西拿上来了。”

皇帝一声令下，候在不远处的史图双手捧着一根像权杖一样的东西，躬着身子到了跟前。

拿过那权杖，皇帝的手轻轻地在权杖上扶过，“徐铮听宣。”

徐铮连忙又跪了下来。

“朕命徐铮为绣衣直使，即刻起程赴梁国督查梁王私造大量兵器，意图谋反之事。”

徐铮听到这话，心肝都在颤抖。

梁王谋反？

梁王是李夫人的小儿子。

李夫人的长子被贬为庶民之后，小子儿梁王便谨小慎微，生怕再出什么差错。

而且徐铮在梁国不是没有眼线，若真有大量私造兵器，意图谋反，他不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臣，接旨！”

徐铮心头虽然有些疑问，但此刻只有硬着头皮先接下旨来。

绣衣直使，这是什么官呢？

从前，大南可没有这么个官。大概是皇帝为了这次办案，特意给取的。

“这是近期收到的秘奏，你先看看。”皇帝从袖子里掏出几份奏折来，徐铮打开其中一份，稍稍看了一眼。

“铮儿，这件事，只能秘密行事。淮王之乱，你也看到了，伤亡惨重，也让大南元气大伤。

都是大南的子民，若此事皆为诬告，那便惩办诬告之人。若是查实，早早除掉隐患，也不至于给大南带来灾难。

对外，我会给你一个治狱御史之职，让你巡察各地大狱。”

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办好了，办坏了，他都里外不是人。

办好了，皇帝可能满意，但别人自然是恨得想喝他的血，啃他的骨头。

办坏了，皇帝不满意，被他查的人也不满意，他可是两面得罪。

费力不讨好。

徐铮紧握着这半尺长的权杖，感觉这东西可不是什么权力的象征，那就是烫手的山芋。现在扔不掉，也不敢扔。

“听说，公孙家派人来接亲了？”说完了正事，皇帝提及了徐含烟的亲事。

“是。公孙家的人已经去拜见过大伯了，只是还没有到府里来。”

“那丫头的亲事就缓一缓吧，政事要紧。瑾儿也才刚刚出嫁，短时间内，徐家连嫁两女，说出去也不好听。徐含烟就明年再嫁，你与公孙家说好便是。”

这恐怕是徐铮最想听到的话。

他拜别皇帝出宫，权杖在袖子里藏着，就像是藏了块烙铁，手也烫，心也烫。

出宫时，见萧良的马车等在外边，正纳闷呢，萧良便从车上下来，朝徐铮一拱手，“侯爷，请上车说话。”

徐铮看了看四下，这才上了马车。

萧良如今是车骑将军，仅仅五年的时间，当年的马夫，如今已经走到了这么高的位置，仅在大将军与骠骑将军之下。

“将军可是有事？”徐铮也有五年没有见过萧良，但如今对方的身份不同，徐铮对他也颇为客气。

“萧良谢侯爷！”萧良在车里跪了下来。

徐铮赶紧扶萧良起来，“将军这是干什么？你如今可是大南的车骑将军，位同三公。徐铮如何受得起？”

“侯爷，右贤王归顺一事，就凭萧良一人，自是不成。萧良不过是一介武夫，养马打仗还行，要劝降右贤王是万万不能。幸得侯爷派林先生前来，以助萧良拿下右贤王，保了西北安定。”

“将军，既是都为了大南，那又何谈谢字。将军能征善战，保大南平安。若没有将军把突勒人打得四下逃窜，也不能让右贤王归顺。到底还是将军的功劳。”

两个人在马车里客气了一番，最终才坐下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