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铮虽然不太相信徐含烟真能说服他的母亲，但他还是去军营点了兵，然后在城外静静地等待着徐含烟的消息。

春花已经败去，初夏的风早早吹来，夏日之花在城外的原野上盛开。

徐铮背着手，在草地上来回踱步。

“侯爷，女公子真能说服公主？”小伍问道。

徐铮不答。

“侯爷，你要不再想想。假如女公子真的说服了公主，你真要带兵去西北战场吗？现在那边打得多惨烈，就咱们这几百人过去，那也帮不上什么忙。而且，万一......”

小伍还是想劝一劝自家侯爷，他是跟着徐铮一起长大的，也一直是他伺候徐铮。

以前在公主府，现在在长阳侯府，徐铮有理想，有抱负，也有谋略。奈何，因为是公主的儿子，有很多事是他不能做的。上战场，就是绝对不能做的一件事。

“怎么，你怕我会死在西北？”

“侯爷，小伍不是这个意思。小伍只是担心你。”

徐铮吐了口气，小伍跟着他的时间最久，也最得他信任，他如何能不知道小伍是担心他。

“如果我徐铮真的只有十五载的岁月，不死在西北，那也会死在别处。这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女公子的话，真的能信吗？如果她骗了你，或者是......”

小伍的话没说完，就见远处有人打马而来，小伍眼尖，忙道：“侯爷，是黄师父。”

徐铮赶紧迎了上去，黄师父名叫黄觉，四十出头的年纪，一脸络腮胡，与文化人的长相相去甚远。

但这个人学识广博，是传说中的人不可貌相。

“黄师父，你怎么来了？”徐铮上前拉住马。

“接到公主的消息，我哪能不来。”

徐铮心下一沉，“黄师父是来劝我回去的？”

黄觉翻身下马，“我不劝你。侯爷，你要去做什么事，肯定有自己的理由。咱们师徒这些年，你是什么性子，我很了解。不管公主怎么想，作为你的师父，我支持你做出的每一个决定。”

这就是黄觉。

他没有当世那些老师的自以为是，不会觉得老师就一定比学生要强，也不会认为学生年纪小，做的决定都是轻率的，不对的。

“那黄师父......”徐铮不解。

“你要去西北，师父好歹是要来送送你的。你那个妹妹一会儿就来，说是要准备些东西。”

“我阿母亲同意了？”徐铮意外坏了。

“公主同意了。你那个妹妹可不是一般人，在让你上战场这件事上，恐怕你阿爷从坟头里爬出来，也不可能劝得动公主。以前，怎么没听说你这个庶妹还有这样的本事？那丫头，好像才十岁吧？”

徐铮这一刻有些激动。

虽然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但他觉得这些准备可能都是徒劳。

但如果什么都不做，他又不甘心。想着，万一呢。

原来，这世上真有万一。

徐含烟那丫头真的说服了他母亲。

“她很得阿母赏识。以前她什么样，我不知道，但......现在确实常常让人惊讶。”

黄觉也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侯爷，此去西北，危机重重。能立功是好事，若是不能，也不要强求，以自己的安危为重，方可图来日方长。”

黄觉有些语重心长。

师徒二人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见有马车驶来。

徐铮见是公主府的马车，想着可能母亲会来给他送行，赶紧迎了上去。

哪知道，从马车里出来的只有徐含烟。

“阿母......？”

“公主没来。是我劝她别来的。咱们此去西北，越少引人注意越好。公主若是来送侯爷，若是被人看到，再传出些闲话去，反倒对侯爷和公主不好。”

徐铮明白似的点点头。

“侯爷，人都点齐了吗？”徐含烟并没有看到人马。

“都在前面的树林里等着。”

“好，事不宜迟，那就赶紧出发吧。”

徐含烟朝徐铮伸了手，那意思是让徐铮抱她上马。

徐铮却先翻身上了马，再伸手拉了徐含烟，直接就把她给拉到自己怀里，看着黄觉道：“黄师父，我会每天传消息回京。”

“侯爷保重！”

徐铮没有半点拖泥带水，一手拉住缰绳，一手打了马，便扬长而去。

他呢，走得这么急，主要还是怕他母亲反悔了。

等走得远了，就算公主反悔了，也难以把他给追回来。

就这样，徐铮和徐含烟带了五百精兵，一路奔袭，去往龙城。

夜半，他们在一处水草丰美的河边安营扎寨。

徐含烟从未这样长途骑马过，而且马儿跑得很快，她觉得自己的屁股都开花了。

两个小屁股蛋在马鞍上磨得都不敢坐，这会儿只能蹲着。

“来，先吃点东西。”

徐铮把饭食递给徐含烟，徐含烟这会儿也不饿，一直在马背上，要不是能靠在徐铮怀里，她大概早就掉下马了。

“侯爷吃吧，我不饿。”

她的声音就跟蚊子似的。

她高估了这个身子骨的承受能力。

明天怎么办？

这屁股都不能要了，哪里还能骑马。

“屁股疼？”

徐含烟点点头。

“明天给你弄辆马车，你在马车里趴着，能好点。”徐铮想了想。

“那不行。马车走太慢，咱们得尽快赶到龙城，去晚了，可能就白跑了。”

“那你屁股......”

“侯爷，你先吃饭，我去帐篷里趴一会儿。”

徐含烟起身往帐篷去。

徐铮随便吃了几口，然后让士兵们早些休息，天亮以后出发。

徐含烟趴在帐篷里的软垫上，这样到底能舒服些。

徐铮进来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也没有说话。

明天怎么办？

这是她一直头疼的问题。

没有飞机、高铁和汽车，长途骑马，这可真是要老命了。

现在又不能说不去，而且她要不去，后面的事也不放心。

但她只能在心里叹气，不想让徐铮看出来她的纠结。

“我这里有药......”

徐铮说了半截，后面的话就不太好说。

他总不能说自己给她屁股擦药吧。

但让徐含烟自己擦，那也看不到，而随行的人里边也没有女人。

“我已经擦过药了。上次舅爷给的，挺好用。”

她刚才回来确实给自己擦过了，就是看不到，只能随便擦擦。再加上，屁股上的肉不太能碰，弄得她满头大汗，也不知道擦没擦到。

“嗯。”徐铮拿了毯子给她盖上，“那就睡吧。”

这一刻的徐铮很温柔。

徐含烟微微有点失神。

她趴在软垫上看着徐铮，徐铮那张脸在烛火的跳动里，或明或暗。

“侯爷，你都不问问我们去龙城做什么吗？”

“刚刚收到的消息，程不言带了八百人，出了龙城，奔突勒人的地盘去了。”

“直捣突勒人的王廷，也只有他程不言敢这么做。”徐含烟笑了笑。

直捣突勒人王廷？

徐铮被这个大胆的想法给震惊了。

但是，很快，他又想到了程不言之前说的话。如果他带兵攻打大南，过龙城，直杀太安城。

他当时完全没有想到，程不言这话里还有另一层意思。同样，可以趁突勒人进攻大南，王廷空虚，杀他个措手不及。

“侯爷，天亮之后，给临江王发信吧，跟他借点粮。临江王离龙城最近，从那里调粮过去，一天的时间就能到。我们大概也能在差不多的时候到达龙城。舅爷只有八百人，千里奔袭，图的是快速，每人带的口粮应该不足三天，咱们得做好接应舅爷的准备。”

徐铮默默地听着。

其实，他心中有很多问题，但却一个都没问。

“侯爷若是有疑问，关于西北战事的，我都知无不言。”徐含烟又道。

“我只想知道，你如何说服阿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