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经历过那么多事之后，我意识到，如果一个被创造的东西犯了错，那么这个错误归根到底是谁犯的呢？是造物，还是造物者？”

轻叹一声，索什扬看了一眼一旁的UR-025。

“即便是这个满嘴谎言的家伙，难道是它把自己塑造成这样的吗？其实说些感同身受的话，我曾经就是一台战争机器，区别仅在于你们是金属构成的，而我则是血肉，所以我明白你的抗拒，但我们现在就立于这样的时代，无可奈何。”

盖兰那冷清的面容有了些许动容，但很快恢复到那机械式的平静。

“指挥官，您是控制者，您的指令就是一切。”

“嗯，我知道，但既然你拥有这样的智能，我便希望能够让你理解，而非要强迫执行命令。”

“那么您是希望修改设施部署与生产程序，对吗？”

“你可以自己调整为战争模式？”

“可以。”

“这就好，不过现在首要任务是恢复，盖兰，你后面还得忍耐一段时间那些寄生虫，但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和那些科摩罗的掠夺者分离开了，在此期间你优先修复内部受损的部分，由里向外修复，如果有未完工的设施，根据当前的情况酌情建设或者调整，以后，你是一个战争要塞，我相信你应该知道该怎么自我规划。”

“收到指令，即刻开始执行。”

突然，索什扬问了一个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人工智能立刻回答道：

“盖兰。”

“不不不，我说她的名字，你的创造者，还有...你模仿的那个人。”

沉默片刻后，声音变得有些柔和的人工智能吐出了一个略带古韵的名字，仿佛是做自我介绍。

“清照。”

“清照...嗯，很独特，也很美的名字，但没有姓氏吗？”

她摇摇头，如一泓深潭的双眼看着不着寸缕的索什扬，轻声说道：

“我...她是人造人。”

“嗯？”

索什扬瞪大眼睛。

“她...也是一个人工智能？不是说...”

“不，她不是你认为的机械，她的一切都完美仿照了人类，但更甚于后者，她有着比人类更丰富的感情，更高贵的品格，更深邃的智慧，她就是最完美的人类。”

“所以她也是某种基因技术的产物？”

“不，虽然她也会落泪，也会流血，组成她的却并非血肉，而是更高等级的有机合成物，能够承受更恶劣的环境且不用担心寿命或疾病...”

看着短暂出现一些情绪波动的人工智能，索什扬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看得出来，她确实很孤高...诗人似乎都是这样？”

忽然，他脑中冒出了一个人，穆护。

于是说道：

“石人？她...难道是一个石人？”

对方没有回答，索什扬看向UR-025。

“你知道什么是石人，对吧？”

“是的。”

“它的创造者是一个石人？”

“应该是。”

“我总感觉你有很多事瞒着我。”

“有吗？”

索什扬冷笑一声，也不再和这个狡猾的机械瞎扯。

“她有留下什么作品吗？”

听他这么一问，盖兰那冷淡的脸出现了一丝诧异。

“作品...指挥官，您问这个是...”

“既然是一位诗人，应该会留下作品，我只是好奇，虽然我这个人不太懂什么文墨的东西。”

犹豫片刻后，盖兰点了点头。

“有是有...”

说着，一个柔性屏幕由反重力平台送到此处，索什扬接过后上面随即浮现出文字。

“总共是四部诗集...白峦，清萍，赤风，墨殇...嗯，看起来是古体诗句，与现在人类帝国的圣颂体风格差异颇大，我觉得不错。”

收回视线后，索什扬看向对方。

“我可以带走阅览，并介绍给其他人吗？”

“您是指挥官，这里的一切都由您安排，只是...”

盖兰脸上浮现出疑惑。

“...这对于您有什么意义吗？”

“哈哈，我这个人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粗糙，偶尔我也会欣赏一些艺术，更何况...艺术作品也是有其价值的，更不用说这种古老作品，还有着自身的历史信息，就此埋没也太可惜了，让自己的作品流传出去不正是一个诗人最渴望的事吗？”

“当然，不过您不是说，现在的银河，唯有战争吗？在一个充斥着暴力与杀戮的宇宙中，这些...真的还有价值吗？”

“有的。”

索什扬非常肯定的回答。

“我有一个好友，他就在人类的故乡泰拉，或者说地球上，他曾经告诉我，人类不应该只有暴力和怒火，我们也是个拥有优秀品味的古老种族，我们拥有智慧和情趣，并在宇宙中屹立不倒，如果我们的种族只剩下战争，我们的瑰宝只剩下武器，那我们和绿皮又有什么区别？”

此刻，盖兰原本那机械般冷漠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笑意，然后轻轻点头。

“那就...谢谢您了，指挥官。”

“嗯，啊，我现在...你这里有什么可以遮掩一下的吗？我没有带炎阳剑...”

“您想要什么风格的衣着？”

“无所谓，都行，你看着来吧。”

“是，执行量身着装协议。”

很快，一个像是巨大蜘蛛的机械从打开的天花板中降下，它有着数百条类似肢体的金属部件，中间是空心的，然后先是悬浮在索什扬头顶片刻，再缓缓降下，同时那些肢体喷出许多细丝般的材料。

不到十五秒，索什扬就被一套衣物覆盖了，甚至盖兰还很贴心的降下了一面镜子。

就是风格...

“这又是什么了？”

索什扬瞪着镜子里的自己，上身就一件黄色的无袖里衣紧接着披风勾勒出肌肉轮廓，下身也就是一条平平无奇的灰色裤子，这都还算正常，但身后还有一件黑色的披风，这组合起来就有点怪了，而且是越看越怪的那种。

盖兰立刻解释道：

“这是彼时非常流行的...男性穿搭。”

“呃...那时候的人类都这么穿吗？”

索什扬脑中不由得出现了一个身穿背心披风被金色笼罩的人，正在高举着拳头朝天空怒吼...

“罢了，反正回去之后就会换掉，那么就按照之前的方案执行吧，我还有其他事需要处理，就先这样，有空我会来看看工作进度的。”

说完，他就带着UR-025离开了这里，只留下人工智能独自留在空荡荡的指挥中心，神情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