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麟第一次知道趵突泉的时候，还是在书本上。

现在亲眼见到时却没有了曾经的向往。

毕竟他不是来游玩的。

他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郑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得清楚。

裴麟点点头，此时他正一面看着沙盘，一面看着只有他才能看到的棋盘。

李君屹道：“殿下，军令已经来了，让我们调查清楚前方的敌情，根据探子回报，辽军已经进驻龙虎关，我已如实禀报了回去，人数报告的是四万五。”

裴麟点点头，“赵浔就算是再混账也不可能让我们直接去打，只要我们藏的好，等他们大军发起总攻的时候，再从旁介入帮忙就行了。”

李君屹道：“可是……海上入江的河口……”

裴麟的目光一直都在凝视着河口。

李君屹道：“是上游，但风向是西南，他们的船行的速度会很快。”

此时的赵红袖正抓着一个少年，少年赤裸着上身，背朝着她，双手绷得很紧，似乎很紧张，很痛苦。

赵红袖道：“因为我在他的身体里种了两种蛊，这个瘟疫会蚕食人的元气，他们早已是没有任何元气的空壳，想要恢复正常人的体魄，就必须得这样。”

李君屹凝重道：“十万。”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早已有一个计划。

蛊虫太过耗费心神，眼下裴麟能做的就是等待，无论这三个人哪个人醒来，对他都将是一个巨大的帮助。

裴麟走上前，低声问道：“怎么样了？”

李君屹愣住了，半晌后道：“应当……吃？”

为了命，为了活下去。

赵红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若是这个老爷爷先醒来，那我就可以做出和瘟疫一样效果的蛊虫，若是中间这个小子先醒来，我便可以做出解除瘟疫的蛊虫，若是右边这个小子先醒来，我就能做出让我们都免疫瘟疫的蛊虫。”

眼下裴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堂而皇之地进入德州，别无他法。

赵红袖道：“他很奇怪。”

裴麟笑着道：“无妨，本来水师和我们就没关系，他们若是感染了瘟疫，我们就去收一个残局，他们若是没有感染瘟疫，那仍旧和我们没关系。”

赵红袖摇了摇头，“我没法子生产很多蛊虫，只能一个一个来试，若是找到病根说不定可以，但找不到病根的话，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裴麟道：“不管他吃不吃，我们都得让他们吃。”

他总不能和自己的将领说，他要毒害别人，这种话，这种手段实在是太过卑劣。

裴麟道：“博州在上游，江湖汇入之后便要经过德州，下游便是金军所在，他们若是捕鱼，这瘟疫大概率会传播过去的。”

赵红袖直接靠在了他的胸口，沉沉的睡了过去。

裴麟道：“他们的粮草能带二十日？”

走出营帐，裴麟先将黑子盖在自己的身上，直入角落里的营帐。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向一旁的李君屹道：“金水军航行已有多少日？”

裴麟愣了愣，没想到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属实让他有些意外，于是问道：“多久可以看得到结果？”

裴麟道：“那他为什么会这么痛苦？”

李君屹皱着眉道：“对。”

这种深深地无力感让裴麟十分恼怒。

李君屹道：“不，殿下，他们抢了很多粮食，而且同时在捕鱼，金军的船体很宽大，每艘船都配备渔网，能够将过往的鱼全部拉进去，再加上周边农稻劫掠，足够两万水军吃的了。”

一旦进入德州，济南府就面临着腹背受敌，两军会晤指日可待，前后夹击时，便是济南府沦陷之日。

三张草席上躺着三个人，老林的面色已经无比苍白，似乎已是一个死人了，一旁个头很大的少年则是痛苦不堪地卷缩在地上，全身大汗淋漓。

裴麟深吸了口气，“金军分兵入德州，如今两万五的步足，一万五的水军，他们应当会在德州汇合，现在德州城还有多少百姓？”

片刻之后，他便昏迷了过去。

裴麟笑道：“天助我也。”

裴麟道：“他们若是上游，鱼一定会去下游，对不对？”

李君屹想了想，“按照时间推算，应当已有二十日了。”

裴麟道：“有没有办法，同时让很多人康复？”

赵红袖道：“是，很奇怪，他问我是不是要将瘟疫送到辽军大营里，如果是的话，他可以死在那里。”

李君屹道：“殿下，难道你的意思……”

赵红袖白净的手臂上那个清晰可见的黑色窟窿里，蛊虫轻轻钻出，一口咬在了少年的身上，少年吃痛，全身都在发抖，却一声不吭。

裴麟不解道：“奇怪？”

裴麟道：“德州的鱼，吃不吃肉？”

不择手段，也不为过吧？

裴麟指着第三个少年问道：“他呢？”

裴麟道：“他们可是上游？”

赵红袖冷冷道：“我不是华佗，你也不是关公，想叫就叫，忍着干嘛？”

她又接着指着第二个少年道：“之前用抓回来的探子做蓝色蛊虫的实验，确实可以根除一些病害，但母蛊似乎对瘟疫并不能完全根除，他们还是会风寒脱力，我找到了一些固本培元的药材，搭配服用，问题应该不大。”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顿时响彻整个营房。

他不能成为一个卑劣的人，玄策军更不能成为一个卑劣的军队。

他闭上了眼睛。

渤海入河口已经连续十几日都是大雨，堤坝都已被冲刷下去，百姓四处逃离，此时正是水涨船高，风浪凶险之时，可金军的几艘大船根本无惧风雨，依旧在航行着，按照这个速度，不出五日便能进入德州江河。

就算他开了天眼，仍旧无力抵抗。

赵红袖指着那个老人道：“我已经将毒蛊种在他的身体里了，这位老人早已病入膏肓，救成的可能性不大，我问过他，他说他愿意。”

李君屹道：“殿下，这……赌的成分太高了。”

裴麟恍然，坐在地上摸了摸她的头，为她擦去了汗，“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