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是瞧得清楚仔细了，便能发现，眼角眉梢皆带着一丝倦意的男人，也不过是在强撑罢了。

可，若是上官冷陌在这儿，八成是要用那一双桃花眸噙着不达眼底的笑意，日常毒舌地调侃男人实属活该了，慕容之珩心中如此想着。

不过，假若上官冷陌真要这么说了，也赖不得上官冷陌毒舌。

毕竟，问题症结，也确实是出现在慕容之珩自己身上。

若非，他昨夜受了上官冷陌所送信笺内容之影响，因此故而喝了好些酒……

后来，在夏侯国中心腹地那等危险之地，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

之后，又带着暮雪颜玩起了什么“飞檐走壁”……

事后，还在屋顶吹了一夜的风……

那的确，是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再怎么说，他也是习武多年，身体底子好。

再者便是，上官冷陌还动用自身内力与名医炼制而成的上等金疮药，给他疗了伤。

李叔本欲再问点儿什么，慕容之珩却是在他之前开口说道：“李叔，您先去用早膳吧。”

李叔都活了这么些年，自然无比清楚慕容之珩眼下此言的用意为何，但，还是冷不防地在心底感性一暖。

热泪盈眶地“诶”了声，便妥协地退下了。

流楚暮待李叔离开之后，才走上前两步，汇报着昨夜慕容之珩交代的事儿。

只见，他一改往日憨厚又呆愣的模样，严肃正色道：“殿下，昨夜您让属下留意之事儿，有些眉目了。”

他昨夜还纳闷，明知那些人在外监视着，自家殿下还要出门去，为何不让他在屋内，替代扮演一下……

而是，非要他留守在门外？

直至，他昨夜守着守着，果真就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地方。

“果真如您所料想的那般，这两日盯梢的人，还真少了不少！”

此前，光是在明处晃晃悠悠盯着自家殿下的，就远不止三五人！

这下，也不知怎么了，明处的人早就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不见了？

就连，暗处盯着的人，也比寻常的十来人，少了不止是一半。

换言之，此刻正监视着他们一举一动的，不过三五人而已。

昨儿个夜里，慕容之珩最初说这话的时候，流楚暮只差跳出来与其辩驳了！

但眼下，流楚暮极力压制住心中的激动与亢奋，只是在默默看向慕容之珩的眼神里，多加了一丝自以为，不易为人所察觉的钦佩。

闻声，斜靠在床头一侧，半卧在被褥之中的男人，唇角轻轻勾了勾，保持着缄默不语。

“但蹊跷的，还不止是如此。”

“那些监视的人，也并非是一直守在此处的。”

“据属下昨夜，历经一夜的仔细观察，他们应当是每隔两个时辰，便会换一次班。”

“可昨夜整整一夜，来来回回，也不过换了那几张面孔……”

“如此三五个时辰下来，也不见他们有什么动作。”

亏得他还守了整整一夜！！！

等得他渐渐精神不振，人都快睡着了！！！

他还以为，后半夜便会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动静呢！！！

结果，他花了一夜一夜无眠地盯了整整一夜，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真真是又气又无奈！！！

说到这儿，流楚暮轻叹一声：“也不知，他们究竟是在耍什么花样？”

“殿下，若是他们与之前一样，守在此处，仅仅只是为了监视您的一举一动，又何须如此？”

之前监视他家殿下，监视得还少么？

莫说是，他家殿下早就习惯了，便是他们这些底下人，都早就习惯了。

尤其是，那前院里幸存下来的花花草草，也是这监视时长长达N年的目击者、见证物之一呢！

依着“恶魔都尉”令狐建柏那，狗改不了吃屎且死性难改的脾性……

此事儿若是放在从前，他是断然不可能，会给自家殿下任何喘息的机会的！

为了针对自家殿下，为了找自家殿下的错处，为了参自家殿下一本打压自家殿下……

流楚暮想：纵使是，为此累死了众多下属，那“恶魔都尉”令狐建柏，也只会挥挥手将他们的尸骨残骸丢至荒无人烟之地……

至于别的……

大约是，白日做梦痴人说梦；大概是，什么都不要想也想不了；大抵是，什么都没有也别想着能有什么……

只有一点……

这……

“恶魔都尉”令狐建柏忽然就，撤了这么些人走……

别的不说旁人不说，他也不清楚，但，直接整得他都不习惯了……

许是事儿少了想得便多，流楚暮心情，忽然就变得颇有些复杂了。

可，他却又忍不住兀自在心中猜测着，那“恶魔都尉”如此行径，究竟是何原因，又到底有何目的？

最终，流楚暮思索良久，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抬眸看了眼……

床榻之上正闭着双目，不知是在闭目养神还是因伤势过重而沉沉睡了过去的自家殿下……

他还是，将心中猜测给问了出来：“殿下。”

“莫非，是这两日慕容国来了人的事情，叫他们给知晓了去？”

“而后，他们害怕暗中监视您一事，终有一日会暴露于人前……”

“到时为慕容国人知晓了，被国主大人知晓了，因此而落下话柄于己不利？”

昨儿个夜里，流楚暮看似，是露宿在飒飒寒风当中，实则，也是露宿在飒飒寒风当中……

只不过除此之外，还多了一点，那便是流楚暮被慕容之珩留在外头，于暗中窥探着“猎物”的动向。

那“恶魔都尉”令狐建柏自以为，自己是蛰伏于暗处的“猎豹”，“猎物”的动向只需派人盯着便能尽在他掌控之中，亦能随时随地地将“猎物”给一举收入囊中。

殊不知，他家殿下，才是那个真正深藏不露的猎户！

流楚暮所问之人，慕容之珩，并非是如流楚暮口中所说那般，直接昏睡了过去……

而是，男人此刻正一张苍白俊脸紧绷着，连带着下颚线也有些僵硬，更添了几分冷冽。

听罢流楚暮所言，也只不过是眼帘儿微掀，光源立刻钻进了男人那双深邃墨眸之中。

然而，男人又微微垂下了眼睑，神情却并不轻松。

有人在密切监视他，甚至是时时刻刻都在密切监视着他，这早已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儿了。

这一点，无需流楚暮再出言对其提醒。

这一点，慕容之珩自己也是十分清楚。

只是……

这监视，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大抵是，从他十岁那一年起，原本打算以悄然之势壮大强盛的慕容国……

终是避无可避地，引起了夏侯国的注意，引起了夏侯国国尊夏侯尘渊的注意。

夏侯国国尊夏侯尘渊，据说年少之时还受过伤更是落下了病根，致使体虚身乏，体弱多病……

外加，这些年年岁渐渐大了，年迈老者自是行动不便……

可，纵使如此，人家也仍是耳目尚明之辈。

自然是要感知到了慕容国最新动向的那一刻，将苗头，对准他这个从慕容国而来的世子殿下，慕容国未来唯一的国主继承人——

慕容之珩。

对他的监视，虽是来得猝不及防，却也是理所应当，更是与日俱增不减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