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真是她先前猜想的那样……

闻言，望向远方山脚下，眸光却没有焦点的男人，顿时被这话一噎。

真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答话。

这小丫头，是如何就从偷看他一事儿，与他来此之目的，扯上关联的？？？

最关键是，她还能将此试探之言，说得如此天经地义、冠冕堂皇？？

且，面上还不露一丝怯，脸不红心不跳一般？

大将军府五少爷公孙景曦微微挑眉，眸含自豪：……我家依魅，打小便是个“人精儿”！

见男人不作声不言语，公孙依依唯恐天下不乱一样，在本就烧得正旺的火上，又大咧咧地添了一把柴：“晓清寒。”

“你看，你都一大把年纪了……”

“又是好不容易，大老远地来一趟……”

“总不能，只是为了逗弄，我这么一个小孩儿吧？”

听罢，晓清寒面上一僵，一脸黑线：“……”

闻此言的男人并不想为小丫头这一番言论举大旗，他只想给小丫头光滑饱满的额头，狠狠来几下。

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厉害”！！

他何时便成了，她口中所说的“一大把年纪”？！

他怎么不知道，他竟少活了这么些年？？！

但公孙依依觉着，她此言，并未说错。

这男人，怎么瞧怎么看，也应当有二十来岁了，再不济，也定当及冠了。

而，她如今不过才二八年华，勉勉强强，也还能算个孩童。

可，他——

莫说，她只是轻飘飘地说他一句，“你都一大把年纪了”，便是她直接喊他一声“老男人”，那也不为过吧？

还不等，双标只差直接双到家的公孙依依，心里刚想完，面前之人便好似透过银白面具，直接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

男人未被银白面具遮住的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出口之言却不似先前那么温和了，带了一丝不悦，沉声问道：“观你面上之雀跃神色，你莫不是……”

“还想唤我一声，‘老男人’？？”

不仅被人家看穿，还被人家当面戳穿了的公孙依依：“……”

雀跃？？？

她，表现得这般明显么？？？

见公孙依依只脸红不答话，男人便知，自己猜对了，声线清冷，语带不满地挑了挑眉，继续“咄咄逼人”地问道：“我至多大你三岁，何以言老？”

窘迫尴尬到，目光无处可安放的公孙依依：“……”

还不怕死地在心中默默腹诽着：那你，还真是挺显老的。

“咳咳，那……那什么，你究竟说不说？”

难堪过后，公孙依依轻咳了咳，不太自然地转移注意力，再度提起了正事儿。

她心想，分明是她想欲以此来转移话题，可为何，每回都能被他完美错开？？

都令她有种，想耍人却反被人耍的感觉了！！！

难不成，是他今日之运气太好了？？

该不会，是偷了她的好运气吧？！

摸清她脾性，对她很熟悉的男人知道，这话，是小丫头耐心告罄的前兆了。

以她那算不上有耐心的耐性，能忍受他三次不答，三次询问，还真是难为她了。

男人侧过头来，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心中却在思忖纠结：是，眼下惹毛她，还是，明日失去她？

两相对比，晓清寒选择了后者。

“暮雪颜，我要走了。”

还沉浸在胡思乱想思绪中的公孙依依，闻声，看了眼天色，这才哦了一声，嘱咐道：“是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小心些。”

听见小丫头的关心叮嘱，男人心尖蓦然一疼，先前那种别样，再度不受控地涌了上来，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

男人声线更为清冷，却不敢再与公孙依依满是关心的杏眸对视，别开视线，敛眸再度重复道：“暮雪颜，我是说，我要走了。”

公孙依依被男人这话弄得征愣一瞬：不都说了，走便走……

忽然——

脑袋里“轰——”的一声，似有什么炸开了花。

公孙依依有些难以置信，又有些不解其中意，唇瓣嚅嗫两下，下意识地问：“你……你此话何意？”

“暮雪颜，日后，我不会再来了。”

话音刚落，晓清寒便想给自己狠狠来上几拳！

来此之前，他分明，只是想同小丫头好好道个别的！！

尤其是，她开门出来后，在瞧见她那红了的眼眶时，他当真没想，再惹得她哭鼻子的，他当真只是，想同她好好道个别的。

可，临到嘴边，出口之言……

竟不受控地变成了这样。

他的心，貌似随出口之言轻轻颤动了下，这颤动虽轻，但，他竟敏锐地察觉到了，更是以为，这颤动来得莫名，令人费解。

就好似——

曾几何时，也有一人，对他说过同样的一番话，这感觉，很是熟悉。

然，晓清寒并未来得及多想，因为，眼前这小丫头的神情——

我不会再来了……

我不会……

再来了……

此时此刻，公孙依依之心情颇为复杂，也不知该如何来形容了。

晓清寒说的那句话，那几个字，虽不至于，一个一个沉重地砸在她心上，却……

像极了盘旋在她头顶上的朵朵乌云。

既不离开也不落下，就那么……

一直跟着她。

……

不过多久，公孙依依咯咯地笑了起来，一双杏眸里，满是令人心疼的自嘲。

她仰起头，银白面具毫无阻拦，就那般直直地迎上了男人的视线，和那双，往日里满载浩瀚星辰，今日却隐隐含着内疚的墨眸对上。

公孙依依故作不甚在意的模样，清脆响亮地道：“那还真是巧得很！”

“正好！”

“晓清寒，我也想同你说，日后，你还是别来了。”

“我们……”

“其实本也不算太熟……”

小丫头的话杀伤力极强，男人听在耳里，极为不适，头一回，他忍不住出声打断了她：“既是如此，那便各自珍重，我……”

们……

“好！”

原本，公孙依依说得有些哽咽，一颗脑袋都快掉地上去了，见他接话，又将脑袋扬了起来，脆生生地应下。

不就是会打断别人的话嘛！！

谁还不会了？！

有她小师叔这么个榜样在……

有样学样，现学现卖的，她更拿手！！！

男人口中的小丫头也不客气了，很是爽快地一口答应：“从此以后，山水有重逢，我们……不相见！”

话音刚落，公孙依依便急急转过身，抬起的双手，迅速抹掉了脸上因不争气而哗啦啦掉下的金豆子，随即，她抬起右手，向后挥舞着。

“晓清寒，你多加珍重，时辰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歇息吧。”

公孙依依自顾自地指了指天，又寻了个相当蹩脚的由头：“那什么，天，天色也不早了，我……我先进去了。”

话毕，她也不再去管身后之人是何模样，作何反应，冲进去便一把拉过木门关上，正如，她前不久，闻声来开门那样。

在愈来愈重的夜色里，那扇木门发出“砰——”的一声。

看着小丫头宛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的动作，男人站在原地，一时，竟忘了反应。

与她相识良久，他好似……

还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暮雪颜。

语气清冷、行事果断、背影孤傲、姿态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