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半个月，妈妈没有再去那个大房子，她每天都在和自己做各种思想斗争，她一会想名分不重要，一会又想名分就是尊严，怎么能不重要，一会又想没有自己，毅青和心蕊会过得多苦。

终于在第二个周末，她抗不住想念的唆使，不自觉地去了爸爸家，她需要跟他再谈一次。

只不过这次进门，她碰巧看到了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心蕊妈妈，春天的阳光，总是容易让人厌倦房子里的沉闷。

心蕊妈妈先发现了妈妈，她面带微笑地向妈妈招了招手，示意妈妈去到她身边。

妈妈满脸羞红地走向心蕊妈妈，自打他们决定在一起后，妈妈总是抱有愧疚之心的。

“老师，你坐下，我今天意识还算清醒，我想跟你说两句话，说错的地方，还望担待”心蕊妈妈声音里的温柔和淡定融化着妈妈。

“我知道自己的情况，这么些年给毅青造成了很多负担，心蕊我也从来没照顾过，他们父女两过得辛苦，我都看在眼里，我不知道自己能够活到哪一天，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们两个人”心蕊妈妈说起自己的爱人，眼眶发热，眼泪打转。

“我知道你是个善良能干的姑娘，常常听心蕊和毅青说起你，他们都很爱你，我能感觉到，别说他们，我对你也是心生欢喜的”

“毅青跟我说过你们想要成婚的事情，我打心眼里高兴，你这样的姑娘来照顾我的心蕊和毅青，我是很放心的，我也很想把他们交到你手上，就算将来有一天我死了，也能够瞑目了”心蕊妈妈开始激动地抽泣着。

“心蕊妈妈，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也很爱心蕊和毅青，只是我·······”妈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自己不想做二房的话，毕竟心蕊妈妈是当事人。

“我知道你想说的是什么，我的娘家不同意我们离婚，我这个身体情况我也没有办法跟他们坚持什么，我知道自己很多时候不清醒”。

“我想求你帮我这个忙，让你做二房是很委屈你的，但等我娘家慢慢忘却这件事的时候，我会在意识清醒的时候把离婚手续办了的，只是眼下他们看得紧”心蕊妈妈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把自己的爱人孩子托付到妈妈手里。

“我和毅青商量”妈妈没了头绪。

“就算姐姐求你，我虽然不怎么出门，可是我知道你能够帮我照顾好他们，姐姐来世再报答你的恩情”心蕊妈妈近乎于哀伤的语气，刺痛着妈妈本就垮塌的心。

这时，爸爸从房子里走了出来，看到妈妈在，他一脸惊讶，起初害怕两个女人是吵架争斗来着，但是看到她们握在一起的手，便松了口气，他放心地朝二人走去。

心蕊妈妈看到爸爸，先开口说了话：“毅青，带老师去客厅喝杯咖啡，好好聊聊”。

“哦，好的”爸爸看向心蕊妈妈，两个人点头传意，彼此的心照不宣是多年的夫妻情分换来的。

爸爸领着妈妈走进了客厅，他们在沙发上四目相对地坐了下来。

“悠南，我很是想你，我知道我是失去你了，但是你还能来看我，我是非常开心的，你还好吗”爸爸控制住自己想要拥抱妈妈的冲动，毕竟门外还坐着心蕊的妈妈。

“如果你想要彻底地放弃我，我会祝福你的”。

“毅青，我答应，虽然我觉得给人做小是一种耻辱，但为了你和心蕊，这种耻辱我认了，我相信终有一天大家会明白我们的”妈妈根本不接爸爸的话茬，自顾自地说起了自己的决定。

“你是认真的么，你要知道以你的条件，满城的好男人任你挑，不一定非得是我”

“是的，我可以挑得满城的好男人，但我唯一想嫁的人只是你”妈妈说出了此生最炽热的情话，羞到耳根的红在那张白皙的脸上，那么楚楚可人。

“你当真不觉得委屈，不会后悔吗”爸爸暗藏欣喜佯装镇定。

“嗯，我为我自己的决定负责，我选的路，我一定坚定走到底，只要你还需要我”妈妈的语气让爸爸感动不已。

大概像妈妈这样的女人，这辈子也不会再遇到了，这么善良又温厚。

“但是，我妈肯定是不会同意的，我上次好不容易才说服她见你，但是这样的事她压根都不会考虑”妈妈忧心忡忡。

“我会在合适的时间，亲自去求得你妈妈的同意，无论多难，我都要去试试”爸爸拍着胸脯承诺到。

楼上看书的心蕊听到了他们的交谈，她一改往日的欢腾，慢悠悠地走到妈妈身边坐下，拉着妈妈的手。

“谢谢您，悠南老师，如果您能跟我爸爸在一起，我会像对自己的妈妈一样待您，只是您答应我一个请求”孩子满脸真诚。

“心蕊说，我都答应你”妈妈揉搓着心蕊的小手，给她安慰的力量。

“您只要以后不赶我妈妈走，我会感谢您一辈子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心蕊泣不成声。

“老师答应你，只要我在的一天，就护你和妈妈的周全，不会让你们受半点委屈”妈妈抱着心蕊心疼地流着泪，这个可怜的小女孩她也渴望温暖。

“悠南，你回去先不要告诉阿姨这件事，我不想让她老人家生气，等这两天我准备好了带着心蕊一起过去看望她，这件事我自己亲自去说”这一段话很有男人的担当。

妈妈回到家中，尽量隐藏自己的不轨之计，她生怕自己的急性子哪天就忍不住破了口。

姥姥还好奇为什么妈妈上次提过那件事后，就没了下文，难道是他们自己退却放弃了，想到这姥姥心生欢喜，不用自己出马阻拦，他们自己败下阵去，这对姥姥来说是天大的好事，闺女终于不用到那家受苦了。

那几天里，她要是知道妈妈给人填房的决定，定会炸了妈妈的天灵盖的，毫不夸张地说，自己疼的闺女怎么能受这般屈辱。

这是哪一个做母亲的，也接受不了的事情。

那是一个周六的上午，爸爸趁着心蕊周休的时候带着她去了妈妈的家，他知道这是一场非常难打的硬仗，他决定无论姥姥是拿刀还是放火，他都不能退却，悠南为自己做了那么大的牺牲，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临阵脱逃。

他带着心蕊，是打了一个算盘：“老人对孩子终究不会生气，会看在孩子的面子上给他们留点余地”。

他希望心蕊能够帮他们完成大任。

妈妈早早地等在胡同口，姥姥出于礼貌也早早地去早市买了新鲜的鸡鱼肉蛋，那是那个家里多年来不曾有过的丰盛，这待客的礼节是符合我那要面子的姥爷的，姥姥自然也不能让自己失了分寸，她也想让爸爸知道自己家并非有多穷，不可小觑。

看见爸爸提着大包小包带着心蕊朝家的方向走过来，妈妈小跑过去迎接他们，为了显示爸爸的诚意，妈妈并没有去接过爸爸手里的东西，她想让姥姥看看未来女婿的心意，所以只是牵起了心蕊的手朝家走去。

虽然不能明媒正娶，但妈妈心里还是像正常待嫁的女孩一样，欣喜，羞涩和激动，一样都没有少。

爸爸则心怀忐忑，他不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样的惊涛骇浪。

“一会你陪爸爸多喝几杯，多夸夸妈妈的厨艺，那是她最得意的地方，还有等咱们吃完饭你再说事情，不然一顿好好的饭会吃不成地”。

“嗯，听你的”爸爸语气里已经透出一丝不自信。

说话间，就到了家门口，等候在门口的姥爷笑嘻嘻地迎爸爸进门，他若是知道真相，大概会扛着大刀冲上去的吧。

在厨房兴致勃勃做饭的姥姥听到门外的声音，手提着正切菜的菜刀出来了，她倒是给忙忘了，应该把菜刀放下才是，这样一来，爸爸爸爸和心蕊吓得不轻。

“周老板来了啊，这是心蕊吧，来来快进屋，姥姥给你买了好吃的”姥姥热情地招呼着，顺势把吓人的菜刀放进了厨房，端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水果。

姥姥的待客之道让人温暖。

姥姥对爸爸没有多大兴趣，毕竟他们见过面，对心蕊倒是体贴备至，可能孩子和老人天生就相互吸引着，她们在一起欢天喜地地交流着，旁人完全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

“周老板，请入席，我们先喝起来”姥爷引着爸爸朝餐桌边走去，虽然厨房里的红烧鱼还在咕嘟咕嘟地作响，餐桌上已经有了几道可以下酒的菜。

“我们边吃边等，你阿姨的手艺是相当不错的”有人陪姥爷喝酒，姥爷那嘴巴都咧到耳根子了。

心蕊拿着姥姥切好的西瓜片，在厨房里看着姥姥做红烧肉，姥姥跟心蕊说“红烧肉是姥姥的拿手菜，等会乖乖要多吃点”。

也不知道为啥，这姥姥对心蕊这么怜爱，可能是因为心蕊的身世，也可能是心蕊天生就长着让人怜爱的模样。

“姥姥，您真好，要是我以后天天能吃到您做的菜就好了，我们家保姆奶奶做的饭菜太难吃了”心蕊见缝插针地讨着姥姥的欢心。

这是来之前爸爸交代的任务，当然她自己也觉得姥姥可亲可爱，姥姥那一副笑模样，跟谁都没有生分的时候。

姥姥斜眼望向餐桌，看着爸爸陪姥爷喝酒的画面，心里生出一阵幸福感，也许这样简单的幸福就够了，不必在意那些繁文缛节和人情世故，只要孩子们过得幸福，他们也就幸福了。

“嗯，以后姥姥会经常给心蕊做好吃的，你放学了就叫爸爸送过来”那个时候，姥姥已经决定接受这对父女成为一家人，姥姥的善良和妈妈一样，没有任何计较的成分。

可是姥姥并不知道的是，这餐饭结束将有一响惊雷会炸起来，妈妈和爸爸都心照不宣地尽量延长这种祥和和温暖，他们太享受这种阖家团圆的烟火味了。

索性，就让时间走慢一点，反正那场暴风雨终究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