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锡不知怎么的突然说身体不适，似乎是感冒发热引起的全身酸痛，在送他去校医室后，苏世也说要继续魔鬼家教课程去了。常健只得一个人回寝睡觉。

正在这回寝的夜色幽暗的小路上，常健被一队人拦住了。

“！！！”常健的第一反应是：难道那伙贩毒集团还没全灭，余党来找我报复了？！不，就算不是……恐怕也是来找麻烦的，好吧……常健摆好了打架姿势，准备大干一场，他大喊：“喂，你们几个想干什么！拦本大爷的路，找麻烦是么！”

“不不！不是……小健，是我啊！”

“啊？”原来是晏翔啊，不过这是要……？

“小健别误会，他们都是现在高三①联的队员，我的队友。我们现在有事想跟你说……小哲，还是你来吧。”

高三①联的队员？常健集中注意力看了一下，除了晏翔其他人都不认识啊……还真是辛苦李队了，老队员都不在了，只好去拼命找更多的新人加入……等等，有事想跟我说，十有八九不就是……

“常健前辈，请加入①联邦我们渡过难关吧！”果然是男人，单刀直入直接说出来了！果然是……这件事啊。

“啊？我们不是同年级吗？你怎么叫我前辈？”

“前辈是原①联的资深老队员，所以对我们这些新队员来说就是前辈。”

“喂喂，不用那么恭敬，再说了，”接着常健停了一下，转换了下语气，

“兄弟，因为某些原因……我跟你们队长说过的啊……实在有些……”

“请先听我们说！拜托！”听这说话看这架势，就差下跪了啊！别！对方的诚意如此汹涌，让人不能拒绝的气势！常健只得点了点头，默许让他们继续。

那个被喊作小哲的男孩开始如同自述般的开始讲道：“我们，真的真的很喜欢踢球，也梦想过能够在正式联赛上登场比赛。可是，似乎是我们太笨了，踢了那么多年的球，球技却没有什么长进。我们之中好多人落选①联，即便是禁区了，却只能做万年的替补，永远……没有办法出场。”

“今年……终于入选①联了！我们本以为可以同队中拿过冠军的前辈们一起再拿一次锦标，体验一回登顶的至高荣耀……但是却听说你们……都引退了。”

“或许这样也并非不好，我们自己可以有更多出场的机会。的确如此，我们终于圆了‘登场亮相’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然而，我们踢得还是……太差了，加上留队的前辈有伤病困扰……球队……已经快……”

“小哲别说！战绩的事还是别……”

“嗯？！不，说给我听。”

常健提出的要求被众人陷入为难了，“这……”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作为①联的老队员，我没权利知道①联目前的战绩吗？”常健见他们犹犹豫豫，有些不高兴。

“不是没有权利！只是怕……”小哲又停住不说了。

“告诉我。难道你们以为我会因为球队没什么救了，才会想着解决你们么？是留是走，跟球队的成绩无关，说吧。”

然后，小哲这才把①联到目前为止的小组赛战绩告诉给了常健。

“也就是说，已经到了输就必定出局、赢了也得看人脸色的地步了吗？”

“……是的。”“嗯……”

“真的非常对不起！”

这突然的道歉吓常健一跳，“喂，干嘛突然……”

“高三①联本来是上届的卫冕冠军，可是如今却被我们拖累到这般田地！”

“那也不是什么太不寻常的事情吧，毕竟冠军成员基本都不在了嘛，大家会理解的吧。”常健急忙安慰道。

“可……可是！”小哲还在纠结着，“我们真的不想就这么放弃……我们的第一届，也同时是最后一届了啊……”

“啊……”是啊，常健瞬间有些动摇了，怎么自己，就没有考虑过，去站在他们的立场上想想呢——所谓的我们这些“前辈”，早已拿到了该拿的荣誉，可是他们不一样，他们的征途却还没开始，却要提早终结了，而且是……永远的结束，再也没有机会……我，明明可以出手相助，却不去做……我是不是太残忍了点？

“前辈……如果再没有人补进来的话，我们连场上五人都无法凑齐了，这样一来……连可能会成为告别演出的最后一场也会因为人数不足而失去参赛资格，无法进行了……另一名新人队员心情悲凉沉重地补充道。”

“什？……你们，不是够人数了吗，加上李队，”一二三四，常健面前站着四个人啊，加李队就够五人了啊，“我说啊，就算是不会踢，先客串位置保证比赛能进行才最重要……等等！”

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常健问道“那个小哲，你说留队前辈有伤病缠身，难道说……”

这时随着一声惊呼，晏翔突然间瘫软倒下，一旁的队友急忙扶住了他。常健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赶紧先和另外三人一起，把晏翔送去校医院。

“最近感冒人真多啊，”常健跟躺在病床上的晏翔调侃道，“刘锡也倒了呢。哦对，你们俩一寝室，看来这一段时间我还是不去你们那串门了。”

晏翔只是呵呵的一笑，没有太多讲话的力气，看来是太累了，难怪今晚见面时感觉他和以往说话的感觉不一样了，“那你睡吧，改天见……”说着，常健与队员们一齐离开了医护室。

摘下口罩，常健开始提问，意在证实自己的想法，“那么，这个‘伤病前辈’就是晏翔喽？”

“嗯……”

“喂，他都这样了你们还……”常健有些生气了，声音开始加重了。

“但是！……是前辈放弃休息，自己要求和我们一起来找你……”

“什么？……为什么？”

“他说，如果不是常健前辈的老队友在场的话，也许常健前辈不会答应我们这些陌生人的请求了。”

晏翔……也许真的就如他所说，如果今晚晏翔不在，以自己一开始冒出头的念头，我还真可能一直把小哲他们视为敌人，直到最后一直敌视，然后也不会接受归队的请求了吧……

“晏翔前辈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那么努力想帮我们实现这个毕业前的最后心愿，在球场上拼命奔跑，场下也在激励着我们……”有一个队员甚至有点要哭了。

晏翔这“孩子”，在我们走后，也许真的“长大”了不少，不再是印象中谨慎寡言、老实服从、依赖姐姐的那个弟弟，而是开始承当，承当了那么多，开始知道去帮助更多的人，这一点甚至连我们这些自诩“早熟”的人都比下去了…

…常健这样想着，心里既是感动，又是愧疚，然后……

“呐，小哲，比赛什么时候？”

“后天16:30。”

“好的，我接受了。”

“啊！！”队员们有些不敢相信听到的这个苦等很久的喜讯，“是……真的吗？！”

“对。别想太多，只是过意不去，想帮晏翔这一把而已。还有，别加前辈这个后缀了，直接叫我常健，因为以后就是队友了。知道了吗？”

“嗯！知道了！”

比赛，即将在5分钟后开始。对手是黑马高一②联，高三①联要想出线，必须战胜对手，同时同一组的教职工队不能赢球。

“黑马……高一②联么……”常健又想起了当年，他们还是高一联队的时候，似乎也算得上是黑马吧？当时的一场场表现，真的相当惊艳。而现在面对着的高一②联，就好比自己年轻时的影子一样，拦在日渐老迈的高三①联面前，常健不禁感叹大自然新城代谢法则的残酷。

“……知道了吗。对方十号是重点人物，至于其他人，多多逼抢，逼他们失误……完毕。”李队接着开始安排首发。实际上这多此一举——能上场的一共就五个人了。常健小哲被顶到前面，李队和阿宝后头，一个叫阿吉的把守大门。

其它队员也到场了，只是——他们只能作为观众，静静站在场边：有的手缠绷带，有的拄着拐杖，而晏翔则趁着病情好转有点精神，也一身严实的赶来助威……常健更加感觉到了自己肩头上的责任的重量——

这帮家伙这么拼命战斗，甚至不惜伤病好不容易拼到这一步……我不能就这么让他们的努力白白浪费！所以……

“放马过来吧！”常健突然对对面大吼道，不单是对面学弟，从未见过常健如此执着于比赛的李队晏翔也稍微吓了一跳。

然后，属于高三①联人的战争，开始了。

常健积极地回后场要球，然后要求小哲和李队大胆前插，一开始的五分钟有点效果，大概是因为“新来的”常健未被高一②联队员熟知。只是很遗憾的，小哲浪费了多次机会，只形成了两脚不大好的攻门。

从第六分钟，对方开始有意防范常健身后球了。“那就做点小配合！”把球敲给小哲，“再给啊！”

但是……小哲出现失误，球没回敲好，险些被这反击破门。接连几次，常健的传球后插上都被浪费了。李队的竞技水准似乎也在下降，两名前队友没有打出太好的配合……

“虽然不擅长，”常健还是决定一试，自己稍微多带球，能自己突就突，拼出空当再说。

但效果很不理想，基本上常健的突破都被眼疾脚快的防守队员瓦解，没有办法像林文海瞬间爆发出极快的启动速度，也不能像苏世用快频脚步变向和迷惑对手……

失败！又失败！快半场结束了，进攻依然找不出办法，而且体力都在下降，更没法发挥自己传球给队友制造杀机的长处，自己突破又不行……

常健试着再回撤要球，阿宝也确实给他了，只是常健没料到……自己的后方有“贼”！

被劫走！常健回追，但那7号把球交给了更具威胁性的10号，他……无人干扰！

李队连忙去补位，但是晚了，他的射门果断精确，0:1。

“我的……失误。”李队自责地低下头。

“是我喊你先插上的，是我没料到球会被……”常健主动揽错道，“好了，队长，连你都沮丧了，那我们该怎么重整士气啊？”又安慰了一回李队，给他打气。

“……嗯。半场哨响了吧？那先去休息。”

依然继续强调看防重点人物的问题，然后，又继续下半场的较量……常健和李队，似乎都了解此刻彼此的无奈——

这支队，已经大不如前，再简单有效的战术或配合，也执行不出来了……

或许，失败早已注定。

不……形成这个想法的瞬间，常健一下就失去了许多战力和斗志，可是，他还不想就这么晏翔他们失望的啊……

依旧反复要球，传接，尝试带球拉动防线，找李队这一点多打撞墙，甚至连在兴邦校队时都不怎么干的全力回追防守，他都干了……

小哲和阿宝还是会紧张不自信，拿不好球，出球太急，李队也会时不时失误，延误战机……虽然大家已经很拼命了，但是整体水平的差距还是弥补不了……

下半时第七分钟，他们再丢一球……

常健和李队一如既往地喊着加油，鼓励着大家。他们都想着，既然都一起拼到这一步了，没有理由现在就放弃和否定一直以来的努力……

“继续！给！”

“跟住！”

“追！不能放弃！”

“直到最后还有希望！”

“射！……唉……”

“控好球……唉……”

“加油！继续！把球给我！”

“好停！不要急，找李队那点！”

……

一直喊着，像教导初学者，又像教练的场边指挥，又像助威啦啦队一般给大家打起……喊到最后，都分不清是谁在喊着，大家完全的投入了，渴望着通过男人之间毫无遮拦的大喊大叫，来实现球队攻防的统一……

但是，这太迟了……尽管那么的投入，最终还是……失败了。

他们没能再进球，在那终场哨之前。如此真实而残酷地，他们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征程，结束了。

这样的场景……有点熟悉。哦对，全国赛被淘汰的那一场之后，还有最后一届运动大会赛后……一样都是，空气中充满了告别的伤感气息……

既然都决定参加进来了，可是却踢成这样……明明可以，帮他们更进一步的……

就在这时，一只手拍住了他的肩，打住了他正在翻涌的思绪。

“谢谢你，兄弟。”那个人这么说道。只见那个人的脸，才刚擦掉眼珠。

为什么……要说谢谢！？我明明失败了啊，我没能帮助你们渡过难关……

“可是，在这场比赛里，我们真正感受到了团队合作的快乐……大家一起为了一个目标紧密相连地合作互补，这足球的最高乐趣，我们今天，终于体验到了！”

“即便现在就道别，也不再有遗憾了！”

“这些对于我们这些菜鸟，原本是多么遥远的事情！可是在今天，全都实现了，我们感受到了全部，已经……足够满足了……”

“你们……”常健也有点禁不住了，泪液在眼眶打转，“我该说什么好呢……我其实，没有你们讲的那么厉害，能

给你们那么多。实际上你们的执着，才是真正让你们实现梦想的钥匙……今后，一起加油！以后不管去了哪里，都不要放弃足球啊！”

“对！上了大学也要继续努力踢球！”

“即便是工作了也要坚持踢球！”

“约好了！只要能坚持下去，说不定以后还能够在赛场上相遇！”那一瞬间，常健甚至想起了刘锡和鲁阳，愈发地相信：会有这么一天的！

“好！约定好了，未来的赛场上再见！！！”

ダイジョウブ!〖放心吧!〗

元気出して〖打起精神来〗

私がそばにいるから〖因为我就在你的身边〗

今日のミス悔やむより〖与其悔恨今天的过失〗

今乗り越えて〖不如继续前进吧〗

ダイジョウブ!〖放心吧!〗

迷わないで〖不要迷惘〗

まだ見ぬ未来へと向かって〖朝着那未知的未来〗

ずっと歩いてゆこう〖一直走下去吧〗

他们围成了一圈，甚至连伤号病号也加了进来，大家一起开怀地笑，开怀地哭，今日的比赛永远成为了一个驶过的站点。对于他们，未来，还依旧那么的令人心动向往……

后话是，这届杯赛，是林风岚和石智勇的球队最终问鼎了冠军，他们的坚持，也终于得到了回报。

……

绝对没有可能再让步！

没有理由忍下去了！极限了早就！

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必须下定决心行动！

苏世终于还是付之行动了。他拿出了老早从卡里一点一点取出的大把现金装入行李包，迅速打理好换洗，干净利落而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家。

离——家——出——走！他在心里狠狠念着这四个意义非凡的字眼，就差大喊出声了。但他没有喊出口，他深知分寸，在成功之前，不会放人自己任何的任性。

尽管这里充满了他与她的回忆，一不小心就会在这里陷入思念的漩涡里去，但他能想到的暂时只有这里了。这间租房，是蓝心芸曾用过的房间，苏世重伤时为了躲避家人眼目，也曾经在这里住过。也因为如此，照顾年轻“老”顾客的大妈也答应便宜出租，能让苏世的现款作战生活能多延续一段时日。

他明白的，因为这里他来过，住过，这里说不定已经被苏家的人记录在案了，苏世失踪后这里也可能被首先“造访”，故苏世在此不能久留。然而一躺在这熟悉的床上，往日的怀念感又搞得他一时半会不能狠下心来出去找别的租房，搬离这里……

“心芸，什么时候，你才能……回来……”苏世又开始想她了，尤其是在故地重游的时候。

这时候，冷不丁地传来了一声敲门响。这并不惊悚，大概是老板娘吧，苏世想。

谁知一开门，苏世就被吓得差点灵魂出窍！

“……琳！？你……你怎……”

“我……看到你背着大号旅行包就悄悄的跑出苏家，就……跟过来了……”

今天琳穿得还算正常，没有特别的地方，虽然人本身就漂亮，自带吸引男人的属性。苏世非常警觉地往梓琳的后面瞧了瞧。

“没事的！我……自己来的，没告诉别人……”琳连忙说道。的确，没有其他人跟来。

“好吧……不过，你来这里想干什么啊……”苏世有些不客气地问着，自顾自“噗”的一声躺到沙发上。

“苏世……这是……离家出走么？为什么……”

梓琳问到这，苏世揪不吭声了，沉默了好一会，才不高兴地回答：“对啊！不然还能是什么！那个老头……”

“……”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最后还是苏世，稍微平静了些话之后，开始吐苦，“其实……是邀请函，被那老头发现了。”

“邀请函？”

“是。首年度全国五人制职业联赛的邀请函……大概你也收到了吧？”

有这种事？琳吃了一惊，五人制职业联赛……就要办起来了，来得比想象中还要快……

“没有做到？我想应该快了吧，寄到北京的地址了吧，你回去的时候应该能收到。”

“但是我是女生这件事已经暴露了吧。这应该是男子联赛吧！大概我是不会收到了。”

“哦也是，真遗憾。”

他说“真遗憾”呢……梓琳心里头有些高兴，虽然不知道她是从什么角度来考虑自己不能参加的事情的……啊！不对！

“等下……我的事怎样都行，可是刚刚在谈的是你离家出走的问题吧？”梓琳赶紧跳了出来，努力掰回话题，“邀请函被发现，然后呢？”

“呀……被发现了……好吧，”苏世抓了抓后脑勺，接着扳回脸来继续叙述道，“那老头……我都还没有认真考虑过职业联赛的事，他却一口咬定我回去踢职业足球，大声指责我竟敢弃家业于不顾，净去干一些无脑穷人才会感兴趣的没前途的垃圾事情！”

“听到了没！他说踢球是……是垃圾一般的事情！”苏世越说越激动，他从沙发上跳下来，盛怒之下把墙壁揍得咚咚作响，“还侮辱和我一起踢球的队友！不能忍！”

“快住手！……”琳赶紧拦住了苏世，没有这么做的话，苏世的拳头恐怕就要血肉模糊了。

“琳！你说我能不生气吗！本来我还有想过要不要和气的先拒绝那边的邀请，好好高考。可那老头，一口咬定我一定会答应下来，然后就指鼻子蹬脸的把我打骂得狗血淋头！非要逼我发誓好好继承家业，跟‘下等人’断绝来往！放狗P！鬼会接受这种要求！”

琳拼命地抓住苏世的两只胳膊，使得他没办法再发力去击打石壁。渐渐的安静了下来，终于。两个人好长时间里只是背靠背坐着，说不出其它的话语。琳当然知道苏家人的道理，也明白这次冲突中苏父亲的做法的确太过分了，所以，她非常的苦恼，不知道能说什么安慰苏世的话，也不知道能为他做什么。

墙壁上的时钟就这么走着，不知不觉，时针指向了“11”，已经是上午11点了都。琳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匆忙地准备出门起来。

“要回家了么？”她果然是肚子饿了想回家吃饭了吧，苏世想，不过这下自己这边也麻烦了，中午饭该怎么解决还没有想好。

不过，琳的回答大大出乎苏世的意料，她的回答差点把苏世吓得从沙发上滚下来：

“我去买菜，然后给你做午饭吧。想吃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