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渺不会知道，在地震的时候，林默甚至有过这样一个念头，——他们两个就这样死在地震里，灵魂归一处，肉身化白骨，也是一桩美事。

可是他知道她和他不一样，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她还热爱这人世间。

于是林默才在天地摇晃的时候，拉起了她的手，与她一起求生。

“江姐姐！林默哥哥！”

刚到学校，江知渺就见到学校的操场上站着许多学生，她们的身上有人穿着睡衣，有人穿着校服，还有的人甚至只围了一条毛巾。

在她们身后，几座教学楼塌了大半，昔日的校园现在也变成了一堆废墟。

江知渺和林默走了过去，关切地问道，“学校的伤亡情况怎么样？”

其中一个女老师忍不住叹了口气，“刚才我们已经清点了人数，教师失踪12人，学生失踪31人……现在很多同学和老师都去救人了，希望他们都能够平平安安。”

江知渺点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膀，“会没事的。”

她看向了面前的废墟，沉默地走了过去，而林默则就在她的对面。

他们两个和那些老师、同学们一起自发地救着被压在钢筋混凝土之下的人们，此时已经完全忘记了狼狈与否，安全与否，大家的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救人。

救更多的人。

林默和几个男生一起搬开了一块钢筋水泥，其实外面射进去的光，大家才看清里面由倒塌的钢筋水泥形成了一个小空间。

“有人来了？！救命！救命啊——”

里面忽然传来了求救的声音，江知渺借着手电筒的光亮将里面察看了一番，突然看到里面有一个女老师和一个女生被一块钢筋水泥压住了。

当手电筒照到那个女老师的脸时，江知渺微微一愣。

——楚蘅？

对方在看到来救人的是她，眼神复杂了几分，已经不喊了，也不知道心里想了什么。

江知渺环顾四周，忽而问道，“这里你们都下不去对不对？”

她是在问搜救的老师和同学们。

钢筋水泥互相搭在一起形成的小口太过狭小，只能容许一人进去，里面的情形又很刁钻，柔韧性差的人根本无法进到更里面。

林默像是知道她的想法，立即就握住了她的手腕，蹙眉道，“渺渺姐，最近很有可能会有余震，你现在下去非常危险，我看里面的构造不太稳定，随时都有可能坍塌……”

要不是因为他进不去，他就代替她去了。

“人总不能不救吧？”江知渺挑了挑眉，对他笑道，“没关系的，我下去很快就上来了，你看，在场的人只有我能进去，我要是不进去的话，里面的人该怎么办？”

林默抿了抿唇，沉静的眼眸中依然写满了不赞同，但是他知道，江知渺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改变。

在他犹豫的时候，江知渺已经开始准备往里进了。

艰难地进了里面的小口，江知渺立即便直奔她们两个身边，楚蘅再见到他的时候，还怯生生的叫了一声“江小姐”，神色十分复杂，似乎是没有想到她会在这里，并且也参与了救援。

而他身旁的那个女生则欣喜道，“江姐姐！江姐姐快救救我们……”

江知渺点点头，“来了。”

她走过去咬牙挪动着压在她们身上的钢筋水泥，手心都磨出了一道口子，结果他们身上的钢筋水泥却仍然一动不动。

“啊……”那女生忽然痛苦地大叫了一声，江知渺连忙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动都不敢动。

“怎么了？”

对方的脸色苍白，吃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眼泪都快出来了，“疼……”

江知渺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发现有两根钢筋水泥以一种奇怪的方式交叠在了一起，中间形成了一个空隙，一旦她推动其中的一根，另一根就会立即砸下去。

而这两根钢筋水泥的两端，一个是楚蘅，一个是女学生。

也就是说，如果她要救的话，这两个人中只能救一个。

江知渺的心凉了一半，她攥紧了拳，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在这两个人之间来来回回，忽然失去了主意。

都是同样的生命，哪里有什么高贵与低贱之分？生命之间根本无法做出比较，所以遇到这种两难的境地，她到底应该怎么选？这根本无法做出决定。

可是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另一侧的钢筋水泥摇摇欲坠，如果她不快点做决定然后离开这里，那些钢筋水泥砸下来，他们几个没有一个人能跑得了。

就在此时。

“江小姐。”

楚蘅忽然抬眸，澄澈的目光看向了她，“你救张馨芷吧。”

她的声音在这个空间里面，甚至还有回音，江知渺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这个女生叫张馨芷。

而外面的林默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也听不清她们说的话，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那女生在听到这句话后也第一时间抬起了头，那张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焦急的神情，“江姐姐，你救楚老师吧，我身上的伤势太重了……”

在救人时发生冲突的情况下，一般都会选择存活几率更高，更有希望的那个人先行救治，这个道理她还是懂得的。

却没想到楚蘅忽然说道，“江小姐，我曾经接受过别人的委托，对方让我当着全国观众的面杀了你，坐实自己的犯罪行为。”

她的声音清清楚楚，这一番话，把身旁的那个女生都吓住了，“楚、楚老师……这个时候你可不能开玩笑啊。”

这种事情她居然在这个时候大喇喇地说了出来，倒像是自己不想活了一般，想要故意惹怒江知渺，让她放弃自己。

江知渺神色淡淡，“知道。”

接着她便径直走向了一旁的那个女生。

张馨芷着急地看了一眼楚老师，替她解释道，“江姐姐，楚老师绝对不是那种人，她平时对我们都很好的，刚才她只是糊涂了乱说话，你救救她，我求求你救救她……你千万别放弃她啊……”

女生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而楚蘅自己倒是十分淡定，脸上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