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深夜，配合跟休一起过来的警察和值夜者完成基本的调查后，虚弱的戈登就被送到了医院。

至于他如此虚弱的原因，休自然被动配合他统一了口径：因为在战斗中消耗了过多灵性。

对于这一点，警察和值夜者似乎也没有疑心。

果不其然，那团幽暗深邃的胶体被值夜者收走了。

戈登在医院待了一天，就执拗地坚持出了院，一个人咬牙硬撑回到了家。

这也许是出于从“上辈子”就根深蒂固的观念：医院这种地方不吉利，死也要死在自己家里！

没想到，他刚回到家没多久，敲门声就响了。

“是我，快开门。”门外传来休·迪尔查的声音。

这个小钢炮儿，怎么还追到家里来了……戈登托着虚弱的身体打开了门。

门外除了休，还有一个女仆穿着的年轻女孩儿。这个女孩儿有着耀眼的金发，梳成了一条粗大的马尾辫。蓝眼睛里透着一丝害羞，怯生生地站在休的背后。

休一边大大咧咧拉着女孩儿进了屋，一边把戈登扶到了沙发上，说道：

“戈登，我一大早去医院看你，才知道你居然出院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呆在医院，但你必须有人照顾！所以，我到“帮助家庭仆人协会”帮你雇了一位女仆，她叫贝蒂。”

“谁让你帮我雇女仆的呀……”虚弱的戈登实在插不上嘴，只好等到休说完了才开口。

虽然收入一直不算差，但戈登从未雇过女仆。过去的戈登是想要存钱，现在的戈登则更不能接受了。使唤佣人？那我不成地主老财了吗？那是坏人呀！

“是临时的不是长期的，暂时只雇了几天。”休解释道：“她每天会过来两趟，分别是午餐和晚餐时间。除了给你做饭，还能照顾一下你的起居。你现在这个样子，总该有个人照顾吧？”

“我自己能照顾自己。”戈登说道。

“行啦，反正钱我已经付了，你要是不嫌浪费钱，就让她回去。或者过几天你不续约不就行了？”休向贝蒂使了个眼色，起身要走。

“你等等！”戈登想要拦住休，但现在虚弱的他哪里赶得上风风火火的小钢炮？休很快离开了。

贝蒂怯生生地站在沙发旁边，两人陷入了沉默。片刻后，贝蒂试探着说道：“泰勒先生，我，我先收拾一下房间？”

戈登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了。他站起身想要回到卧室，贝蒂赶紧上去扶住了他。

中午，戈登算是好好吃了一顿饭。你别说，贝蒂这个小姑娘的厨艺还真不错！

在把吃饱喝足的戈登扶回床上后，贝蒂也就离开了。戈登则很快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戈登睁开双眼，看了看小阳台。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天空阴沉得如同黑夜，还时不时地划过一道道闪电。

刚刚明明还是晴天……戈登稍有疑惑后，立马反应了过来：自己这是在梦里。

自从配合警察和值夜者完成调查后，他就预备着对方的“入梦调查”。只不过，他没想到对方会在大白天来。值夜者，值夜者，不是应该夜里来调查么？

戈登一个鲤鱼打挺下了床，快步走过去打开了门。虚弱快两天了，好不容易到了自己能做主的梦里，还不好好蹦跶蹦跶？

门一开，戈登发现来访者自己认识，正是那个深夜里跟随休一同来到案发现场的值夜者：克雷格·迈尔。

克雷格·迈尔身着黑色正装与同色长裤，戴了一顶圆顶小礼帽。他看上去约摸四十岁，棕发灰眸，脸型狭长，眼袋很大。

在那晚配合调查时，他给戈登留下了彬彬有礼又不苟言笑的印象。

见戈登打开了门，克雷格·迈尔抬起右手，轻轻拿起了圆顶小礼帽，微微欠身说道：“你好，泰勒先生。我能进去坐坐吗？”

戈登瞄了一眼克雷格圆顶小礼帽下稀疏的头发，连忙引着对方来到小沙发落座，又冲了一壶锡伯红茶。

他有条不紊地为彼此倒好了茶后，坐到了沙发上，准备开始今天的“表演”。

克雷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问道：“泰勒先生，恕我冒昧，你似乎天生就是半个“收尸人”？如果是这样，你对自己的父母还有印象吗？他们中的哪一位是非凡者？”

值夜者就是不一样呀，“入梦调查”还这么有礼貌。戈登想起威廉·海尔伯格入梦时的态度，简直是天壤之别。

暗暗感叹之后，他回到克雷格的问题上来。看来他们是对自己“半个非凡者”的血统来历感兴趣了？其实我也很感兴趣，但可惜啊，原来那个戈登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他叹了口气，轻声答道：“我是个孤儿，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自从我记事儿起，就跟东区的流浪儿们生活在一起……”

“我很抱歉。”克雷格继续问道：“那你是为何脱离了辉利党，开始做私家侦探的呢？”

戈登答道：“其实，很多头脑清醒一点的黑帮分子都有改邪归正的想法。只不过，不是每个人都能下定决心，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合适的机会。我其实只是比他们幸运一点，多了一点能力，这也许是我能成功脱离辉利党的关键。”

克雷格放下了茶杯：“很好，这是一个明智之举。那么，关于威廉·海尔伯格的案子，你还有没有忘记告知我们的信息？比如说，你们两个序列9，究竟是如何战胜一个序列7梦魇的？”

我特么把那坨橡皮泥都上交给你们了，还隐瞒什么呀我？

戈登答道：“嗯……关于这一点，我也说不清楚。也许，像威廉·海尔伯格这样的野生非凡者，与您这样完全掌握了自身非凡能力的专业人士相比，有着巨大的差距。又或许，这里有着很大的运气成分。”

他揉了揉下巴，继续说道：“总之，我希望威廉·海尔伯格和丹尼尔·诺克斯教授能早日受到法律的制裁。对了，还有威廉·海尔伯格的妻子。”

克雷格似乎对戈登的马屁十分受用，他微笑着说道：“目前来看，我们会对案情进行一定的修饰后再公开，毕竟广大的民众并不需要知晓非凡者的存在。”

“威廉·海尔伯格会被当作普通人，死于畏罪自杀或是因抵抗逮捕而被击毙。他的妻子和诺克斯教授肯定也会接受调查，但这会是一个“普通人作案”的系列谋杀案，会由警察局和一般的司法机构处理，值夜者不会再参与了。”克雷格慢条斯理娓娓道来。

戈登点了点头，说道：“嗯，我能理解，这种案子的确不适合向民众百分百公开。只要罪行能被终止，罪犯能得到应有的惩罚，正义能够得到伸张，那就行了。”

说完这话，他心里开始略略有点紧张，做好了克雷格·迈尔继续追问“开膛手尼克”的准备。

根据之前威廉·海尔伯格入梦的经验，小钢炮儿那边很可能又会把这个秘密捅出来。

这件事如果被值夜者得知，自己该如何处理？他这两天一直没琢磨明白这个问题，要不是身体太虚弱，他死活也得在被调查前琢磨出个办法来的。

首先，那1000金镑就会变成100金镑，甚至一便士也没有了。不过即便如此，也是没办法的事，还好自己已经捞到了价值大几百金镑的魔药配方，能稍稍弥补一下钱方面的遗憾。

更重要的是，如果值夜者亲自介入了“开膛手尼克”的事，自己还能不能把“泡泡茶壶”弄回来？

万一在逮捕过程中被打烂了怎么办？就算没打烂，“开膛手尼克”若是被守夜人抓了，自己怎么去把“泡泡茶壶”弄到手？难道我还能抢在守夜人前面抓住他？这不大现实吧？

最可怕的是，如果“开膛手尼克”招供了自己曾经杀过戈登·泰勒一次，那我穿越的秘密不就泄露了？

这个窟窿怎么补？这可是很可能进宗教裁判所的事儿！难道要准备跑路了吗……去廷根？还是去间海郡？要么干脆出国，跑费内波特去？

正当戈登忐忑不安时，克雷格·迈尔把茶杯一推，站起身来说道：“很好，那我就不再打扰了，你好好休息。”

言毕，克雷格·迈尔自行缓步走了出去，离开了戈登的梦境。

哎呀，看来这次“开膛手尼克”的事儿没被小钢炮儿泄露出去？太好了太好了……戈登心中暗自庆幸。

克雷格·迈尔离开后，戈登迷迷糊糊回到了无知无觉的沉睡之中，直到下午两点五十分，才被床头的机械闹钟给惊醒了。他揉了揉眼，勉力支撑着坐起来靠在床头。

又到了塔罗会的时间了，真是不让我休息呀……我太惨了，我现在是个病人啊！为了魔药配方，我特么命都快要搭进去了！